珍卿自幼辈分大,比她岁数大很多的人,都是他的晚辈,在称呼上还真挺拿大的。 她有时候,不大好意思直呼其名,真是能糊弄过去就糊弄过去。 可是今天非得她来接待,没个称呼也不行的。 杜远堂就说:“劳珍姑姑惦着,是坐黄包车来的。” 关于怎么招待客人,珍卿受过一些言传身教,心里还是有数的。 杜三叔似乎是觉得,豪门大户的凳子不好坐。 才刚坐下来没一时,就说了几遍马上要走。 珍卿心里知道,他这说的多半是客气话,未必不想在谢公馆待着,好遇见谢公馆的其他人。 可惜他实在来得不巧,谢公馆能干事的大佬们,此时全都出去了。 茶水点心啥的,这时还没有送过来,珍卿就客套地说: “远堂侄子,你忙正事我不多留你,可你一路顶风来的,恐怕手脚都冻僵了。 “还是先歇歇脚,喝杯热茶、吃些点心再走,要不然,就是我做长辈的未尽礼数了。” 杜远堂诺诺地应下,他看这地上铺的,是颜色花纹都很花哨的波斯地毯。 他虽用不起这样的地毯,但他也知道价值不菲。 谢公馆原是洋人建的房子,室内的装潢陈设,也特别精巧富丽,与中式风格大不一样。 杜远堂心里真是稀奇,就暗暗地四下打量着。 不一会儿,金妈送茶果点心来了。 珍卿就招呼客人吃,一边跟远堂侄子介绍说: “这些都是苏州的点心,这个是枣泥麻饼,这是玫瑰软糕,还有猪油糕,特别好吃,远堂侄子,你都尝尝。” 有点拘束的远堂侄子,看着这上来的茶点,也不由大感好奇。 不说这糕点味道如何,光点心的颜色,就已经非常精彩,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而这点心是用藤编的小笸箩盛的,底下放着各种单色的玻璃纸,每个笸箩里,只摆着三五只点心,看着真是雅致得很。 他们睢县的人再有钱,摆出再好的点心来,也总是一层摞一层,堆得尖高尖高的,看着是土了吧唧的。 这远堂侄子在心里赞叹,果然是大户人家的气象。 杜远堂拿起一块点心,细细地吃完了,因金妈在一旁站着,没好意思动第二块儿。 金妈就赶紧招呼着说:“杜先生怎么不吃了,不对胃口吗?” 珍卿就更热情地招呼她吃,然后跟金妈说说: “远堂侄子,你尝尝哪种好吃,我待会儿让金妈,各装一些给侄媳妇和侄孙们带回去。” 金妈就满面笑意地应下。 等金妈从内客厅退出去, 待金妈走了以后,杜三叔忽然小声说: “珍姑姑,我有一件东西,想托你转交陆三先生。” 珍卿有点疑惑,远堂侄子就搓着手,尬笑着解释道: “先前,托赖陆先生相助,解决了一件难事,所以……” 珍卿心思电转,远堂侄子特意找她,转交送给陆三哥的谢礼。 也许,是陆三哥没给他送礼的机会。 不知道怎么的,珍卿想起来海宁的第一天,在东方饭店的时候,这远堂侄子在三哥面前,那样卑躬屈膝的样子。 事情若是如她猜测,三哥不想收杜远堂的礼。那她就更不能瞎掺和,免得弄得里外不是人。 可是,要硬生生拒绝杜三叔,好像也拉不下这个脸。 不说从前的好处吧,就说这一回,远堂侄子回去禹州,大约是有正事办的。 他回海宁的时候,却丁零当啷地,帮她带来这么多零碎东西。 这些东西才刚接进手里,转头就下了远堂侄子的脸,真是太说不过去了。 即便不看杜远堂的面子,好歹看着他爹他大哥,也不该让人家太难堪。 她不想让亲戚没脸,又不想惹三哥不悦,真是左右为难。 犹疑了一会儿,珍卿还是说道:“是什么东西,我试试去送,看三哥会不会收。” 杜远堂就欢喜不已,说:“在那个蓝缎包袱里,是一架法国双头照相机——” 正在说着,胖妈把字帖和衣服、皮鞋拿下来,珍卿就跟远堂侄子说: “这字帖是我从小练的,你给你儿子小志用。 “这些衣服鞋子,原是我母亲给我订做的,都是没有上过身的,我长得太快,如今都穿不得,还请你们不要嫌弃。” 远堂侄子连忙说不用,反正推挡了一番,最后他还是收下。让金妈装的点心,也都装好拿过来了。 正在告别的时候,□□姐扭摆着下楼来,走过来乜斜着远堂侄子,不大热情地说了一句: “来客人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