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需要这样的人。 冯凭极力与陆丽亲近,在拓拔叡面前极力称赞此人,当面则十分礼遇,表现出友好结盟之意。陆丽亦以皇后深恭贤德,有亲近之意。于是很快,冯凭便做成了一件具有重大意义的事情。 她将冯琅的一个儿子,娶了陆丽的孙女。 如此一来,她和陆丽的关系将牢不可破了。她会以皇后的身份,力保陆丽在朝中的地位,而陆丽也会支持她。一个在后宫,一个在前朝,一旦遇到非常之事,她自能内外联合,把控局面。 不过,先前冯曦和李兰这婚,也并非没有意义。她毕竟是不愿和李家的人撕破脸,一个皇后,一个太子娘家,一斗起来,难免伤筋动骨。她仍希望能借这桩婚事尽量缓和冯李两家的关系。 她要防范任何可能的危险,但是能不要挑起争斗,就不要挑起。 这布局,不说万无一失,至少眼下不至于太惶恐了。 李惠的事,暂时心安了。 唯独还有一点忧愁。拓拔叡不在身边的时候,她时时感到有点孤独。这日云夫人带着公主来拜见她,她看到小女孩活泼可爱,心里便有种说不出来的心酸。 宫中皇子都是惯例由保母抚养,跟生母不相见的,哪怕生个儿子,也跟陌生人似的。可公主却是能留在母亲身边的。她心里突然很想生一个女儿。 要是有个女儿便好了。 她也不指望儿子。儿子都是拓拔家的,男孩儿肩负着姓氏家族,女儿却是自己的骨肉。她可以带在身边,宠她爱她,把她养的非常听话非常亲人。 只是怀不上。 到十二月,拓拔叡开始起复一些先前受李惠牵连被罢职的人,李益便是其中之一。 这人处事圆融,为人谦虚谨慎,又又才干,陆丽替他说话。他本就是拓拔叡先前重用的,拓拔叡遂顺理成章地给他复了官。只是降了职,变成散骑常侍了。五品的官,而且是虚职,没有任何实权,就是随君伴驾,给皇帝当个随侍罢了。 他原来是二品,这降的有点狠,不过能重新起复已经是幸运了。于是时隔半年,他终于又回到帝王身边。 昔日的同僚大都被贬或逐,放眼望去,全都是不太熟悉的人。想到乌洛兰延的结局、众人的遭遇,他感觉有些不是滋味。 去往永安寺的路上,李益又再次见到了冯凭。 距离上次在太后永寿宫外的偶遇已经快一年了。 快到年底了,这日是帝后结伴到永安寺祈福的,李益同一些侍从官员皆跟随。到达寺外,皇帝皇后携着手从车上下来,她在众官员中看到李益,目光有一瞬间的错愕。好像是石子投入湖面激起的小小涟漪,很快就消失无踪了,让人怀疑是否真的有石子落入过。 短暂的错愕后,她的目光从李益身上移开了,移开后就再没回来过。然而李益的心中因这一眼波涛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这真正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能管住自己手不去做事,能管住自己的脚不去走路;他能管住自己的嘴不去乱说话,他甚至能管住自己的脸不露表情…… 但他管不了自己的心要何时紧张、心跳何时起伏。时间越长,某些记忆不但没有变模糊,反而在漫长的沉寂中发了酵。 她金色的裙摆,蜿蜒地拖着铺了红锦地衣的台阶到佛殿中去了,李益和众臣自后拾级跟上。到殿外,拓拔叡不让人跟从了,众人便在外面垂手等候。 拓拔叡在寺中流连了两日,祈福结束后,又到那永安寺的佛塔中参观。这便跟朝廷的礼法无关,是他个人的私事了,李益便没有再随从,只不过皇帝还没走,李益等人也都在寺中盘桓。这永安寺也是京中名胜,随便参观而已。李益喜好绘画,无事便到那殿中看那画工绘制佛画,请教经验,顺便交流心得。 一盏微微的烛火照着眼前图景。那是一副巨型的壁画,由许多小幅壁画连成一大片绘画,沿着走廊连绵不绝。佛传图,本生图,经变图,约摸有上百来幅,全绘在这寺塔周壁的墙上。其佛画用笔工整,设色鲜艳,描摹细致,人物栩栩如生。拓拔叡一一看过去,及看到某一幅时,他停下了脚步。 画中央是一道锋芒的剑山,一鬼驱赶缠有二蛇的罪人上山,下图为炽热的火焰;左上图绘二狱卒以刃物杵舂臼中的罪人,旁有冥官及毒蛇,中图绘火中有狱卒及迦楼罗苛责罪人,下图为鬼拔老妪之舌;右上图画二鬼将罪人投入热釜中,中图画罪人于寒釜中浮沉,下图则是置罪人于俎板上,作欲切断之状。 这是佛说盂兰盆经中的故事。 这故事还有个通俗的名字,叫目莲救母。拓拔叡目光落在这幅画上,久久不动。 又勾起他的隐伤了。 冯凭怕他沉溺在其中,劝说:“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寺院休息吧。” 拓拔叡目光定定注视着那画,声音和缓道:“你回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