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库被连绵的山脉拥在怀里,从吕山四下望去,尽皆是山,山才是这世界的主导,水、建筑与人都是山的寄生物。 因为是深冬,吕山除了步道,都被积雪和枯叶覆盖。 枯叶的褐色与积雪的白色成为这个世界的主色,将脚下与远方、水库的小镜面与山体的自然弧度巧妙组合,整个世界无比和谐,无比自然,无比融洽。 章燃在吕山一处观景平台站立好久。 他穿了登山服,一遍又一遍打量当地人熟悉的风景,平静又持久,偶有登山客经过,无论如何无法掩饰对他的好奇。 此前,他先是跟父母说不回来了,等到春节临近,他又说落地直接去西藏,在网上约了好了人。 杨锐跟杨劲说,做母亲的感觉儿子出国之后变化很大,像是装了无比沉重的心事,突然生疏了。 杨劲也跟姐姐说,春节想自己在和园过,新屋刚装修好,第一个春节要有人气。 只剩下章燃父母,杨锐只好跟杨劲感慨,都说“老来伴儿”,上了年纪才意识到,这老来有伴儿才最要紧,年纪越大,越是难以容忍孤独。 章燃还是回来了。他谁都没联系,只身换乘了火车、客车,鬼使神差爬上了吕山。 今天是大年二十八,“二十八,把面发”,吕县这座小城,家家关门闭户,早在“猫冬”模式里享受浓浓的过年气氛。 他爬上山顶,过年期间,寺庙香火旺盛,来往都是本地人,大家各自点燃粗细不同的香,插在寺庙前的巨型香炉里。 方圆十米,烟雾弥漫,呛得人睁不开眼。 章燃没有敬香,他站在香炉前,隔着浓浓烟雾,观望面前的佛殿。 整个寺庙都是新修的,一年半前的夏天,他也来过这里。当时还没有香火,只有簇新的台阶和散发着新油漆味的佛殿。 章燃绕过香炉,走进佛殿。对佛像合十行礼,算是见过。又绕过佛像一周,从另一侧转出来。 路过门口的求签处,他脚步顿了顿。有个年轻的声音问:“求签吗?” 章燃往暗处看去,是个年轻和尚。 他点了点头。 小和尚站起来,掌心握着一个二维码,用它遮住桌子侧面——那里原本也有一个二维码:“扫这个。20。” 章燃鬼使神差地照做了。 小和尚迅速收了自己的二维码,拿出一个签筒来:“求什么?” “啊?” 小和尚示意他抽签。“问你求什么。” 章燃无动于衷。是啊,他求什么呢?他连自己为什么来这都不知道,他无所求,可是他很难过,不知如何化解。 他突然想到一个词:“fate.”顺嘴说了出来。 小和尚不悦,看他的眼神已经不友好,他也学过英语,虽然脑中单词所剩无几,可他知道“fuck”是句脏话。他再次晃动签筒,章燃不知所措地拔了一根出来。 他展开小纸条,上面竖排着这句话: 衣冠重整旧家风 道是无穹却有功 扫却当途荆棘刺 三人约议再和同 章燃粗粗读了两遍,心中慌乱,抬头问小和尚:“师傅,这签怎么解?” 小和尚没什么职业精神,早坐回矮凳,头也不抬地说:“无解。” 章燃下山时,太阳西斜,刚好照着远处水库的冰面,他再次停在观景台,内心凄惶无以复加。 “扫却当途荆棘刺,三人约议再和同。” 总还是积极的意味吧,可和尚说无解。山区早晚温差大,他的手冻得不大灵活,可他还是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