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里头沉默了一会儿。 “血海、阴陵泉在哪里?” “……” 眼见场面要僵持下去,忽闻楼中有脚步声响,燕无恤道:“我进来了。” 苏缨吓得面上红潮尽褪,小脸煞白,惊呼:“不要!” 然而那人似未听闻,推门的声音已响了起来,她惊吓之下,往水里钻,又拉过自己的衣裳,顾不上会沾水,兜头兜脑的盖在头顶上。 门扉开了,重又合拢。 气流从门间灌进来,吹的案台上的烛火不住上下跳跃,火光微微颤动,阴影摇曳。 一桶热水,顶上盖着柔软的绯衣,随水潋滟浮动。 雾气、水汽、热气、香气扑面而来。 进门那人,一动不动。 衣料罩于顶,热气成倍的氤氲起来,苏缨在桶中衣底,被蒸得浑身发红,也不知是怕是羞,心口跳得疾快。 她悄悄在衣裳顶上掀开一个口子,往外窥看。 浴桶之畔,隔着一道薄薄的纱屏,此刻屏风底下也晕了水,顺着水的痕迹一点点看去,看到一道衣摆。 她发着怒,声音闷闷的:“你、你出去。” 屏风那边,他轻叹一口气,柔声道:“我已蒙了眼睛,你略披件衣裳,让我进来将你扶起来可好?你这般久了,要着凉。” 苏缨稍稍抬起视线,见他站在原地,双目束了一条黑布,袖子缺了一角,显是方才仓促之间撕下系来。 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双眼被蒙着,鼻梁挺拔,微抿着唇,灯影投在面上,一点表情也无。 不知怎的,见他竟是这样坦然的表情,越发衬得自己这边窘迫难堪。 苏缨心跳愈疾,也知道不能这么着,身边唯剩下的一件衣裳也弄湿了,犹豫片刻,轻若蚊蝇的嗯了一声。 他循声走了过来,脚步如常,只微有些迟缓,手抚屏风,又摸到浴桶。 苏缨背过身去。裹着打湿的衣裳,一手扶着桶边,颤颤巍巍立起来。此刻自己近乎赤身,与他咫尺之距,听他呼吸就在近前,已是羞窘得脸上都冒了烟。 正欲说话,下一刻,一件衣裳搭在肩头,一条滚热臂膀伸了过来,从身后一搂,转眼间天旋地转,已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横抱在怀。 他的臂膀之间,稳稳当当的,还有令人安心的熟悉好闻的气息。 很快就将焦躁与窘迫安抚下去,惟余……恼怒。 “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进来。” 从水里捞起来的苏缨,像被水所湿,浑身炸毛的猫儿。 “我敲门了……”燕无恤答。 “我没听见!你震门闩的气力都有,不知道敲大一点声,你没有用飧食么?” 燕无恤将衣袍一角牵着,兜头兜脑按在她脑袋的位置上一通揉搓,抱着她,大步走向床榻边。 “没有。我来得急,赶着见你。” “……” 苏缨为之语塞:“我不是真问你有没有用飧食……”听他说赶来得急,说得真挚,暗含柔情。好容易鼓起来的气势又弱了些,任由他胡乱擦着头发。 头发略干了些,又被塞进了床帐间,厚厚帘幕落下。 苏缨总算是安了心,将湿透的衣裳脱下,裹在了被褥中。 道:“你把我干净的衣服拿过来。” 燕无恤摘下蒙眼的布巾。 四顾一眼,眼皮微跳,见一旁箱柜间搁着的锦绣堆里腾的窜出一抹动人的娇红。竟是小衣、中衣搁在一旁。 他面上微红。 迟疑一下,用外衣将一堆揉着裹在中间,给她递了进去。 …… 是夜风清月明。 长安城静谧得像一只睡在阪塬上的猛兽,身躯庞大,不怒自威,却也因安宁的夏日夜晚,露出吐息之间的懒散态度来。 千重万阙,都在远方。 窗囿外远远能看见高耸入云的巨大城墙的一角,其下是亭亭如盖的连枝树木,宽十丈的护城河畔,草虫鸣叫,疏松散散的微风,从一个树梢,窜上另一个树梢。 这样细碎的声音,愈发显得万籁俱静。 窗扇半开,吹进来的风只有一丝丝,微昏灯下,苏缨坐在妆台前梳头发。 夏日晚燥,她穿着月白的衣,腰系紫碧纱纹绣缨双裙,干净清爽,愈衬得纤腰楚楚,整个人如一枝亭亭的莲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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