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身徐莲的身体被冲炁一次次挤压切割,魂体不流鲜血,也无伤痕,只有一丝丝流散的星光。 看着徐莲仰望上界的双眼,衣飞石心中隐痛。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痛苦与隐忍,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急切与渴盼。他承受了剖身的痛苦,却因这凌迟碎剐的痛苦而获得了希望—— 他想让我活下来。衣飞石能听见自己逆血上行的声音。 心太痛了,就会呕血。 就在这一丝痛得难以自拔的恍惚间,衣飞石握紧拳头,拇指碰到了食指上的戒圈。 这让他刹那间清醒了过来。他记起了自己如今神魂虚弱,容易陷入情绪无法自拔,他也记起了自己此行是为了剥离感知。只有不让徐莲的痛苦影响他本身了,他才能养好徐莲。否则,徐莲的牺牲白费了,他只能跟随徐莲一起沉沦不出。 可是……衣飞石看着眼前彻底陌生的徐莲。为什么会是虫身?! 这根本说不通! 若徐莲是追随他和君上下界,悄悄藏在君上的随身空间里,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变成虫子。 因为,徐莲并没有穿越时间的能力。他一旦选择偷藏在君上的随身空间里就无法离开。而追随君上下界的这条时间线上,根本没有任何能够让徐莲出意外不得已附身虫身的力量! 往日衣飞石想到困惑之处,瞬间就会遗忘了。 今天的情形不同。他专注于自身灵台之中,谢茂也时时刻刻关心着他的情况。若想在这时候动手脚混淆他的记忆,一则很容易被谢茂发现端倪,二则也可能彻底把衣飞石弄迷糊,让他陷入混乱,永远无法醒来。 所以,衣飞石并没有稀里糊涂地将各种冲突“自洽”,顺着徐莲的矛盾处往下深想,越想越不对。 徐莲……不是早就死了吗? 衣飞石记得很清楚,就在庐江之畔,徐莲以身做祭,替他陨落。他还记得徐莲诵经时的声音,一字一句都扎进了他的心里。他痛极了,可是,他没有阻止徐莲。 他冷静地站在那条宽阔江面的另一边,看着江上寒冷的雾气,目睹了小弟子的陨落。 ……因为,因为什么呢? 因为我还不能死。衣飞石轻轻捂住自己的心口,仿佛有一道致命的创伤,不断地淌着血。 我要救君上,我还不能死。所以,徐莲替我死了。 当时痛极冷极的心境,衣飞石回想起来半点不陌生,恍如昨日。 他不明白的是,一个人怎么能死两次? 除非,这个徐莲……根本就不是徐莲!衣飞石悚然惊醒,飞速靠近正在承受剖身之苦的虫身徐莲,他看着虫身徐莲的双眼,那眼中有隐忍的痛楚,有急切与渴盼,有令人不忍久视的牺牲决绝…… 渴盼?他在渴盼什么呢?衣飞石顺着虫身徐莲眼望的方向望去。 那里自然什么都没有。 这里是衣飞石的灵台之中,就算虫身徐莲在剖身之初曾经见过什么,此时也不可能重现。 ※ 香灰燃透,扑簌簌落下。 谢茂插下的那一支凝神香,眼看就要燃到尽头。 谢茂关切地守着衣飞石,心中担心无比,暗暗打气:加油啊小衣,你可以的!一次竟功!别折腾自己!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 衣飞石突然抽动了一下肩膀,把谢茂唬了一跳。这可不是正常苏醒程序! 果然衣飞石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却在意识内观的情况下,强行驱动了皮囊,右手指尖生生在左小臂上撕开几个字:地深不知天年。 谢茂看着那血淋淋的胳膊反而冷静了下来,一边留心衣飞石是否还有消息传出,一边看着凝神香。 香头彻底燃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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