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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节


有人敢耍花样。吴富筝属于后者。根本不必用刑,海沙县的事情一出,得知皇帝亲临,他就全交代了。

    吴富筝是四岸县的富商,产业不止煤窑与晒盐场两处,然而,只有这两处,他才勾结海沙县令强征农夫充作苦力。为什么呢?因为他必须要维持煤窑与晒盐场的运转,又无力维持它们的运转了。

    这就要说到谢朝的盐政了。

    谢朝的盐政主要是民制(盐场),官授(盐引),民购(有盐引的商人去盐场购买),民销(买到盐之后卖出去)。真正赚钱的大头,都在拿到盐引的商人处,负责生产食盐的盐场,利益并不大。

    谢朝的盐引并不好拿,之所以拿到盐引就能赚取暴利,原因在于,盐引原本就是谢朝发放给商人的一种纳税福利。只有为朝廷征集过粮食、转运过物资,付出了很多代价的商人,才有资格获取盐引。尤其是文帝朝四面开战,朝廷运力不足时,为了刺激民间商人转运粮草军械,盐引曾经发到了二十年后。

    ——这也是谢茂轻易动不得盐政的理由。

    文帝放了二十年的债,他说撤了就撤了,朝廷在百姓眼中还有什么信用度可言?

    能拿到盐引的除了富商巨贾之外,还有一些以权谋私的官宦人家,这也是朝廷默许的福利。所以,这一批能够拿到盐引的商人,通常背后都有着很庞大的势力。不是财力,就是官势。

    晒盐场每年产盐数量有定额的,吴富筝这处晒盐场所产的食盐,大部分都被握有盐引的大势力垄断了,每年带着盐引来买盐的买家也都有数,对方只要拿着盐引来了,吴富筝就不能说没有盐卖,哪怕少一斤一两都不行——怎么可能没有盐卖?没有,那就肯定是你吴富筝卖私盐了。

    这年月贩卖私盐就是杀头的罪过,吴富筝当然偶尔也会偷卖一点私盐,不过,就算卖私盐,他也不敢卖太多,更不敢影响了官盐的行情。

    问题是,自从神仙种推广开之后,役工减少,晒盐场产量不足,他是真的没盐卖了。

    买家可不会考虑吴富筝的难处,买家只要买盐。我有盐引,晒盐场就得给卖给我盐。

    不卖,我就举报你卖私盐,等着死吧!

    吴富筝只得出高价雇佣工人,然而,他这晒盐场本来也赚不来大钱,从前靠着压榨人工渔利,如今工钱涨上去了,很快就散尽家财无以为继。为了活下去,他只能另则它途。

    钻营来去,主意最后打到了强征农夫这上边。

    据吴富筝供认,他其实给每个征来的农夫都付了工钱,每人每月半两银子,管饭,做满半年还给一套房县布做的衣裳。这钱统一交给了海沙县令彭润。若有工人疲累身故,他给的丧葬抚恤是十两。

    “这吴富筝还是吴阁老的族侄。”谢茂嘴角噙着冷笑,衣飞石就知道他要杀人了。

    这是一层一层地压迫,最终才会酿成今日海沙县的悲剧。

    勾结海沙县令的富商吴富筝坏不坏?当然坏透了。可若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他又怎会铤而走险?

    这个晒盐场,莫说开不下去关停,就算少晒十天盐,那一批揣着盐引等着买盐的大商人,也绝不会放过吴富筝。吴富筝说他没有给族叔吴善琏写信求助,这事儿谢茂和衣飞石都不相信。无非是吴善琏也不肯管罢了。

    吴富筝招得这么干脆利索,显然也是近几年来被逼得太狠了,存心要将此事上达天听。

    盐引发放都是有记录的,晒盐场卖盐也都有记录。谢茂心火茂盛,半夜拉着衣飞石去翻吴富筝那晒盐场的账本,抄出几个商号的名字和盐引编号,连夜叫送回京城盐政总督衙门核查。

    回城南别馆的路上,就看见火光烧红了半边夜空,整个四岸县衙被火舌席卷一空。

    谢茂稳稳地站在漆黑的四岸县街头,冷笑道:“有意思。”

    杀人灭口是做不到了,干脆一把火把证据烧个精光。倘若不是谢茂膈应得睡不着,半夜拉着衣飞石亲自走了一趟,证据已经消失了。

    何等猖狂啊!

    第175章 振衣飞石(175)

    县衙失火是极蹊跷的一件事。

    谢茂到城南别馆下榻才拿到吴富筝的供词,不到两个时辰,县衙就失火了,证据焚烧一空。

    一旦到地方出了事,听事司也必然不干净。所以,吴富筝被押住之后,地方官员不可信,地方听事司不可信,谢茂就吩咐衣飞石交羽林卫亲审,应该是一个相对保密的环境。

    倒不是说羽林卫必然有内鬼,泄漏了对吴富筝的讯问情况。

    但,消息外泄是一定的。起码,对方在出事之后,就一直紧盯着谢茂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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