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当年五六岁的女童了,衣飞石也不好替她拍背顺气,看着她日益长开的俊秀眉目,到底觉得有些对不起她——皇帝仍旧想让她做嗣皇帝的母亲。她这一生,只怕还有无数次今日这样担惊受怕的时候。 谢团儿很快就调匀呼吸镇静了下来,这才有空看清楚衣飞石的脸色。 衣飞石那日抽自己脸颊实在抽得不轻,除了没把牙齿打下来,手劲儿重得没分寸,这么几天了,脸上还带着瘀伤。 谢团儿粗通武艺,多看两眼就知道这不是皇帝打的。 看角度痕迹,就是衣飞石自掌嘴巴。 她知道皇帝有多宠爱襄国公,她不止一次看见皇帝回头服侍襄国公饮茶吃果子,还看见皇帝拉着襄国公的手,满眼都是温柔专注的笑。如此恩爱的两位,为了她的父王起了嫌隙,还让一向在皇帝跟前体面优容的襄国公不得不自掌嘴巴,多么痛苦屈辱啊。 谢团儿起身退到屋中,恭恭敬敬地叉手下拜,给衣飞石磕了头。 她仍是没说什么感恩道谢的话,恩是用来报的,不是用来说嘴的。 施礼之后,谢团儿就带着人告辞了。遵从衣飞石的叮嘱,闭门不出,静待消息。 衣飞石心中涌起一股欺哄小孩儿的羞耻感,越发觉得对不起谢团儿。 他却不曾想过,倘若不是皇帝为了替他交好谢团儿,谢范这回又岂能活命?若谢范当真派出卫戍军截杀宋彬等人,不止谢范要死,整个黎王府也必然会被连根拔起—— 在谢茂心中,嗣女并非谢团儿不可。不过是做嗣皇帝的母亲,谢绵绵与谢娴皆可一试。 无非是扶得更费力一些。谢茂自问,朕又不是没这份力气。 换言之,哪怕衣飞石没有真的被皇帝廷杖卧床,可他对谢范一家的恩情也都是实打实的,根本不存在虚伪哄骗谢团儿的问题。 ※ 襄国公被皇帝廷杖抬出宫的消息,当天夜里就在京城各门户中议论纷纷。 联系到前日太后封宫之事,知情的、不知情的官员,全都在拍脑袋。 这件事实在是太玄奇了,本来脑子清楚的,这会儿都晕了。宫中到底发生事了? 毕竟前朝几乎没有人知道太后和谢芳的关系,若不是有心去翻查统计当年党争的名单,也不可能有人能想到太后会站在谢芳一党背后。衣飞石和黎王交好就算了,衣家和黎王府要联姻,这谁不知道?——那关太后什么事儿? 总不会是因为太后太喜欢黎王府的大郡主了吧?太后不会那么……蠢吧? 还是,太后要借机重返前朝?这么一想,倒是很有可能啊!想一想,这些年太后也不是没摸到过权力,皇帝不在的时候,都是太后监国。那黎王手里有卫戍军,太后的心腹沭阳侯就在新州……掐指一算,被皇帝廷杖的衣飞石不也是个领兵的将军吗? 难道太后想篡位?! “你脑子能想点正经事么?” 蔡府书房里,点着一盏孤灯,不远不近地坐着四个人,手边只有一杯清茶。 因是议事,说话就行了,不需要读书写字,自然也就不需要灯火通明。 坐在这里的四人中,除了左都御史蔡振蔡老大人,剩下的也都不是蔡家子弟,而是南明派在京中的中坚力量。 吏部尚书米嘉芝。 太常寺卿左味。 翰林院侍读学士池枚。 作者有话要说: 谢团儿:大恩不言谢! 衣飞石:别啊,那是你皇爸爸骗你的…… 第166章 振衣飞石(166) 米嘉芝是近年才被皇帝简拔的南明派宿老。他的年纪比孝帝还大一些,在文帝朝中期还混得挺好,架不住文帝朝后期孝帝得了势——孝帝讳芝,他这名字就犯了讳。 名字是父祖所赐,因做官犯讳就改掉名字,那是不孝。 除非有皇帝开恩下旨,由皇帝帮着改名字。皇权大如天,这就没人指责不孝了。 然而,当时局势微妙,孝帝为储却非君,米嘉芝也还没有才华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