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茂笑了笑,“你倒是叫得亲热。他给你几分好处,连朕都敢骗了?!” 这年月谁没几个知交故人?遇见故人之后,念几分香火情,谢茂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恨的是黎王和太后都把他当傻子耍! 他自问登基以来,对黎王、太后都足够礼遇,他对旁人是凶残暴戾,对自己人几时下过毒手? 只要是本本分分替他办差的,哪怕人蠢了些,办事出了岔子,他能教的教,不能教的就给挪个位置——在他想来,这世上就没有蠢材,只有不会用材的蠢人。他取的就是一片真心。你对朕没坏心,朕就不会让你没下场。你对朕有功,朕就给你一个死罪可赦的特权。 若黎王查知黎州事是东胜党捣鬼,为了保全谢芳旧党,立刻到太极殿找他跪求,他难道给不起兄王面子?毕竟是太后当年亲自保全送出朝廷的旧党,就看着太后的情面,谢茂也得抬抬手。 可是,黎王没有来坦诚,也没有来求他。 黎王的选择是,拖。 拖到灭口,拖到事歇,拖到皇帝哪怕想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件事自然就过去了。 谢茂拿着谢范的折子去问太后,本意是借太后之口提醒谢范,不要当朕可欺之君,哪晓得太后也跟他装傻。这才触怒了谢茂,调了龙幼株与衣飞石暗中彻查此事。这一查,黎王必然干净不了,谢茂已然打定了主意要给谢范一个教训——你是兄王,朕信任倚重你,可你要当朕是傻逼,别怪朕要打你脸了。 真当这还是四、五年前,卫戍军在你谢范手中,羽林卫在张姿手中,眨眼就能废了朕的时候? 谢茂信任龙幼株,更信任衣飞石。他甚至不会轻易动用衣飞石。 若说衣飞石是他最锋锐也最珍爱的一把剑,他自然不肯轻易试剑,让宝剑折损锋芒。 此次急怒之下,谢茂才让衣飞石与龙幼株联手办案,哪晓得龙幼株没出岔子,衣飞石反水了。这让谢茂如何不震怒?——在此之前,他甚至都以为衣飞石远赴黎州,是为了认真替他办案。他从来就没想过衣飞石会站在谢范那一边。 朕要你去查谢范坏事的证据,帮朕收拾谢范,你却在谢范作死之前把谢范拉住了? 连龙幼株都知道故意抛出香饵,引谢范上钩。谢茂不认为衣飞石不懂自己的圣意!他就是故意的! 谢茂冷静地盯着衣飞石的脸,几乎感觉不到心头奔涌的怒气,他只是觉得,眼前的衣飞石竟是那样的陌生和可憎。这不是朕的小衣,朕的小衣岂会背叛朕?岂会故意和朕作对?朕的小衣怎么会这样? “你丢下羽林卫将军的差事,丢下朕,处心积虑飞马赶到黎州,就是为了保你的——‘六哥’?” 衣飞石几乎被自己心头的陌生与憎恶压塌,他眼中无意识地淌出泪水。 他知道,这不是他的泪水,这是皇帝的失望。皇帝不会哭,可是,皇帝也会难过。也许皇帝能够承受得起这种难过,依然面不改色,能感受到皇帝情绪的衣飞石却受不住了。他慌忙替自己辩解道:“不是为了六哥,陛下,臣是为了您……” “为了朕?”谢茂就像听了个轻松的笑话,莞尔一笑,道,“好,你说,如何为了朕。” 衣飞石膝行上前抱住他的膝盖,紧紧地抱住,解释道:“黎王是陛下在宗室中最倚重的王爷,论人品才干,诸王之中,黎王最贤。又黎王妃出身黑发狄人族,无论陛下如何授以权位,黎王皆不能妄想更进一步,用黎王是陛下最好的选择……” “这是你能考虑的事?”谢茂被衣飞石说中了心事,他用谢范确实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衣飞石紧紧拽着他:“陛下,臣只念陛下,只为陛下,若黎王真遣人杀了听事司办差人等,此事便成泼天大案,陛下势必彻查到底。到时候要如何处置黎王呢?杀了他,陛下忍心么?不杀他,如何平息朝野非议?臣……” “来人!” 谢茂突然暴喝。 唯一敢在这时候进门的朱雨屏息凝神地进门:“听圣人吩咐。” “掌嘴。” “?”朱雨惊呆了。 衣飞石也惊呆了。 然而,皇帝面色沉静,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 他下旨时口齿清晰,不可能说错,朱雨自问耳朵也还好,也不可能听错吧?这是真的要掌嘴?掌谁的嘴?——除了襄国公,还能有谁?这一瞬间,朱雨恨不得戳死自己。我进来干嘛呀?我也该跑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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