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得够呛。然而,那时候见衣飞石耷着肩膀眼藏慌乱,他又舍不得过分训斥。以衣飞石的脾性,当然也不敢和他争辩吵闹,不就是跪着乖乖地让他发作么? 谢茂连骂都舍不得骂,更别说对衣飞石使其他的训诫手段了。 当面骂不得,谢茂决定背后骂一下。 孙崇必然会对衣飞石转述他的震怒和不满,下一回衣飞石就不敢了。 ……应该不敢了吧? 想到这里,谢茂颇为犯愁。他发现,和他从前担心的一样,现在他是真的对衣飞石有点没辙。 甭看衣飞石见他沉下脸色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他这只大猫对着衣飞石那只小老鼠,正经是舍不得抓也舍不得挠,高兴了舔舔流口水,气昏了还是只能舔舔流口水。叼在嘴里都怕把小老鼠伤着了。 谢茂把最后半杯茶饮尽,将给太后的信折好,亲自钤封。 看了半天奏折的谢茂起身舒展筋骨,吃了半盘子椒盐猪肘,觉得挺好想给衣飞石送。 突然想起银雷这会儿还在偷衣飞石的亲卫,再想起昨儿衣飞石带来的少年,谢茂改主意了,他吩咐朱雨:“叫厨下准备一碗羊肝,清水煮了,赏定襄侯。” 朱雨顿时对衣飞石充满了同情。 他服侍衣飞石日久,当然熟知衣飞石的饮食习惯。 这位侯爷是最爱吃小羊的,然而,他只爱吃羊肉,角蹄内脏等一概不沾。本来就不爱吃羊肝,皇帝还故意交代用清水煮,腥膻之气不除,怎么吃得下去? 到了厨下之后,朱雨故意找了一个装蛋羹的小碗,小巧玲珑一个,仅鹅蛋大小。 再装上厨下煮好的清水羊肝,放进炭火烘烤的食盒里,提着去“放赏”。 到了衙门没看见银雷,朱雨以为他已经把孙崇带回行宫,路上错过了而已,也没有多心,熟门熟路地去找衣飞石。这正是马上就要午膳的点儿了,见他提着食盒,衙门上下也都习以为常,皇帝爱重定襄侯,经常来赐食放赏,多新奇呢? 衣飞石正在和幕僚商讨重新丈量土地放田的事,陈朝都灭了,土地自然不可能还留给陈朝的世家大族,如长青城这样的西陲重镇,朝廷必然还要迁军户前来驻守。偏偏这应该来赴任建府的官员被“一场大雪”阻挡在了襄州,很多事都没法做。 ——不重新丈地放田,来年春耕怎么赶得及? 这饥饿的世道最重要的就是耕种,有粮食就安稳,没粮食就容易生乱。 说了一上午都在吵架,衣飞石涵养极好没有骂娘,有时候也有些羡慕皇帝的洒脱(不要脸)。说了个半歇,衣飞石挥手叫大家都先过午,吃了饭,下午再议。外边役兵就来禀报,说朱雨来了。 衣飞石心情瞬间就变得极好,不管皇帝是来赐食,还是召他回去说话,他都很高兴。 “传陛下口谕。” “臣衣飞石恭聆圣谕。” “陛下口谕,‘叫厨下准备一碗羊肝,清水煮了,赏定襄侯。’钦此。” “……” 衣飞石跪在地上愣愣地看着朱雨。 朱雨心内也是哭笑不得,对衣飞石极为同情,提醒道:“侯爷?接赏了。” 衣飞石才如梦初醒,磕头道:“臣谢陛下隆恩。” 往日衣飞石都能起身接赏,这回皇帝明显是生气了要治他,朱雨扶他,他也没起来。 他就这么带了点不可思议的表情跪着,看着朱雨从食盒里拿了一个很小的白瓷碗,那碗里就装着整整一碗切成片的水煮羊肝。所幸朱雨拿炭火煨着,这碗羊肝还热着,若是凉了下来,味道就更销魂了。 朱雨端来碗,递来鎏金白银竹纹箸,这恐怖的东西到了眼前,衣飞石终于不蒙了,他有点恶心。 衣飞石从小就吃不了脏腑一类的东西,吃着就翻恶心。不是挑嘴,是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 如今皇帝赐了一碗清水羊肝来,不吃肯定是不行的,不吃完都不行。 他接过朱雨递来的碗筷,试着吃了一块,完全没有嚼,直接就吞了进去。肝脏独有的恶心味道自喉头一掠而过,他有些反胃,到底还是勉强忍住了。不敢嚼,就是硬生生地吞。鹅卵大小的碗,里边装的羊肝若换了羊肉,他两口就能吃完,可是,这会儿真不行。 衣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