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声道:“快睡了吧,昨儿就没歇。” 衣飞石才说想回长公主府。 “这么晚了……” 谢茂很惊讶,见衣飞石不是开玩笑,他眼角的那一缕错愕逐渐就变成了凝重与沉默。 衣飞石仍在小声向他解释:“臣回京几日还未向臣父请安,周家的事,臣也得去向臣父解释。臣妹横死裴家,家中把她棺木抬了回去,臣想去看看……” 见皇帝莫名其妙脸色沉静,他顿了顿,仍是硬着头皮乞求,“臣知道,宫门下钥了,出宫不方便。求陛下支常侍卫随臣走一趟,臣寻个方便的地方越墙而出……” 翻墙而出?以前翻信王府的墙没关系,翻皇宫的墙?想造反? 这话说得好像更荒唐了。 衣飞石干脆装出乖觉地模样,勾着皇帝衣襟,小声说:“臣就要出去,陛下想辙。” 谢茂被他扯得渐渐地笑了,故意伏在他耳畔吹气:“爱卿就这么走了,朕夜里孤枕难眠……” 衣飞石丝毫没察觉到这是谢茂的试探,谢茂从前也喜欢逗他,他都习惯了。闻言犹豫了一下,本是想要起身的姿势,复又投入皇帝怀中,含糊不清地说:“臣再服侍陛下……”说着就要往被窝里钻。 谢茂原本眸中熠熠生辉的欢喜蓦地黯淡了下去,仓促捉住了欲侍以口舌的衣飞石。 将衣飞石从被窝里抖出来时,他面上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柔,笑道:“朕与你玩笑,这就当真了?”当即吩咐赵从贵掌灯,来人伺候衣飞石更衣,他自己也披上袍子坐在一边,叮嘱道,“你爹若是生气捶你,多想想朕。” 衣飞石很快就穿戴整齐,他不惧寒,二月天气也是锦衣潇洒,长身玉立。 “臣遵旨。”衣飞石上前屈膝,握住谢茂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臣明日上朝。” 谢茂笑道:“明日不朝。” “那臣往枢机处递牌子进来。”衣飞石保证道。 谢茂亲自把他送到太极殿前,叮嘱常清平提好灯,说:“送进长公主府再回来。” 长公主被衣尚予软禁在后院,谢茂就放心了不少。衣尚予是个知道轻重的明白人,既然知道他看重衣飞石,哪怕再生气,应该也不会太过分。 衣飞石转身磕了头才离开,谢茂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粉饰太平的笑容瞬间消失。 衣飞石下午在大理寺就想回长公主府了! 他着急回府跟衣尚予询问周氏的事,他也得跟衣尚予解释他偷两个弟弟去敲登闻鼓的事! 从丁禅去裴尚书府堵人的行事来看,衣尚予是不赞成掀开此事的。衣飞石这两日办的事,无疑是与衣尚予打了擂台。 如今大理寺初审结束,他当然着急回去向父亲解释。 这时代父亲对子女的权威,丝毫不亚于皇帝与臣子的权威,衣飞石也得受父权辖制。 他还想回去祭奠衣琉璃。 事父,致哀。这两件事都极其严肃、郑重。 倘若衣飞石在下午就告诉谢茂,他要回长公主府,谢茂难道不放他走? 他提都不曾提一句。 为什么不提?因为他不敢提。他闷声闭嘴侍奉皇帝回宫,陪皇帝吃了饭,用他年轻热情被皇帝爱宠的身体满足了皇帝的渴望,直到皇帝餍足满意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提出,他要回家一趟。 将皇帝服侍好了,衣飞石才敢要求一点儿时间,去办他自己的事。 这不是谢茂想象中的两情相悦。 就算下午衣飞石对他说了那句在他看来堪称表白的话,他们的关系,也远远没到可以走近最后一步的时候。看上去衣飞石会冲他撒娇了,可是,在小衣的心里,始终守着一条线,戒备着他,窥视着他。只要他稍微抹去温柔的笑容,衣飞石即刻就会退避三舍。 ……还是怪登基太早了?这特么还要怎么对他好,他才敢真的相信朕? 谢茂神色平静地系好腰带,吩咐道:“掌灯,朕看折子。” ※ 衣飞石回家时,衣尚予已经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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