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他信任谢茂。他信任谢茂的判断,谢茂觉得他应该挨打来做完这场戏,他分明觉得不是很必要,但他还是选择了顺从。 朕却辜负了小衣的信任。 小衣信任朕的计划,服从朕的每一道命令,朕却连执行任务的棋子都没摆好!疏漏皆在朕身,朕岂有脸面再见小衣? 谢茂心中好几个名字一一闪过,恨得悄无声息。 可恶!可恨!可杀! ※ 张姿是太后的心腹,是太后扶立皇帝的绝大功臣。这一点毋庸置疑。 若没有张姿掌握的羽林卫帮着太后戒严控制禁中与皇城,信王以御弟的身份,哪怕有宗室与内阁的支持,也很难顺利坐稳皇位。 说到底,任何时代都是掌握了兵权,才会拥有话语权。 皇帝御极天下所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衣尚予打发出京,命林闻雅、衣飞石迁中军大营至北城。——这究竟是不放心衣飞石,还是不放心张姿? 太后一夕之间似乎苍老了许多,她人在内殿宽坐,轻轻揉着额角。 张姿则跪在外殿冰冷的玉砖上,低头沉默。 “你想退,本宫不拦你。可你不该这么做。皇帝……他和从前不同了。从前呀,你哄他一句,骗他一句,他也不和你生气。因为他心宽不争,什么都不在乎。”太后想起从前那个傻白甜的儿子,再想想如今这个死了哥嫂都没流一滴泪的儿子,叹息摇头。 “如今你往他心尖上戳刀子……你是要为林附殷试试皇帝的胸襟气量?”太后问。 张姿低头道:“娘娘别生气,卑职知错了。” 殿内久久不语,许久才听见太后的声音:“你和林附殷联手朝本宫儿子背后捅了一刀,却来这里跪着。怎么,你以为本宫会保你?你以为本宫会和太极殿撕破脸?——你也配?” 张姿慌忙伏地磕头,不迭道:“卑职不敢!娘娘息怒,卑职万死!” 大宫女进门,低声对太后说道:“御前侍卫首领余贤从求见。” 太后冷笑道:“求见?他来做什么的你不知道?让张姿滚去太极殿给皇帝磕头赔罪!” ※ “叩见陛下。”张姿端端正正地跪下磕头。 谢茂静静看着他,这人他是真的很熟悉,谢芝在东宫做太子时,张姿就是东宫最得力的小头目,他功夫算不得顶尖,智谋也算不得顶尖,偏偏就能得到太子的信任和重用,谢茂一直都不明白是为什么。 然后,他摇身一变就成了太后的心腹,成了太后最大的倚仗,成了谢茂登基的大功臣。 谢茂是个周全的人。当了两辈子皇帝,他太习惯把一切都掌握在手里,所以,他调中军入城确是为了提防张姿,可是,他也没打算亏待张姿。 他依旧让张姿执掌羽林卫,他还打算给张姿封侯。封赏功臣时,谢茂从不吝啬。 遗憾的是,他愿意看在太后的情面上重用张姿,张姿却不愿为他所用。 “朕有些话想问你。” 不等张姿磕头回答,谢茂就抬手压住了他的声音,吩咐一旁的余贤从。 “提一根御棍进来,请张将军褫衣趴下,先打十棍子,朕再问话。” 他平静无波地目光盯着张姿的脸,声音中没有一丝情绪,“张将军这样干干净净、体体面面地跪着,朕看着心里难受。”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是哪儿?这是太极殿! 皇帝要发火打人,宫人奴婢自然就有慎刑司拖出去责罚,大臣们则是请到肃靖门前施以廷杖。太极殿啊!除了文帝朝时,当今天子顽皮被皇父按住抽了两下屁股,只怕全天下还没有人在太极殿挨过打。 皇帝亲口吩咐,再懵逼也得遵命。 余贤从果然出门去拎了一根拳头粗的御棍进来,两端包着黄金,中间还用金粉敷着庆云纹。张姿也很老实,初秋天气本就穿得不厚,解开下衣趴在地上,棍击转瞬即至。 谢茂不看他挨打的挣扎惨状,只静静听着棍棍到肉的声响。 打完了十棍,谢茂才问:“说。” 他说要问话,其实没什么可问的。 张姿乃太后心腹,看在太后的面上,谢茂要给张姿一个解释自辩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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