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飞石别说七十岁,他今年十七岁也没有,闻言就要推辞。 赵从贵哭丧着脸问他:“我的好侯爷,您这儿也不肯坐,那儿也不肯待,难不成想在这儿站着候驾?”啪唧就给衣飞石跪了,假惺惺地擦了擦眼角,“您不听陛下吩咐没事儿,老奴可只有一颗脑袋呀……” 衣飞石只得跟出门去,说:“侧殿我是不去了,我跟你去茶房喝碗青草汤吧。” 侧殿的茶房挺大,不止给侧殿送茶水,也负责侍奉太极殿里的皇帝御用。 不过,这间茶房里就没什么软垫软椅了,只有一个在灶前看火的小板凳,四四方方两个巴掌大,也就搁半边屁股。衣飞石也不嫌弃,就在这个板凳上坐了,青草汤还没喝进嘴,就有一个不认识的小太监跑进来,给他回话:“圣人有话给清溪侯。” 衣飞石起身要跪下,小太监忙道:“圣人说,清溪侯不必拜领。” “臣在。” “圣人说,你去告诉清溪侯,朕先往长信宫拜见母后,叫他安心歇息,不必局促。有事吩咐赵从贵。钦此。” “臣遵旨。” 小太监传完口谕,衣飞石摸摸袖子要给打赏,赵从贵一脚把那嬉皮笑脸的小太监踹出门去,满脸谄媚讨好:“都是咱们自家的奴才,哪里用得着这个?侯爷,您坐,快请坐。” 门外远远看着的王从富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狗腿子,就会拍马屁! 衣飞石捧着玉碗微热的青草汤,坐在茶房里小小的板凳上,看着小窗外艳阳下一片缟素,心中也有些茫然。这就……尘埃落定了吗? 长信宫。 淑太妃一身素服,和往常一样闲适从容地坐在东首的美人榻上。 她的长信宫可不像从前那样门庭冷落,不时就有太监、宫人、羽林内卫与二十四司女官穿行其间。谢茂在前朝指挥文武百官,她在后宫掌控着整个禁中。她也不必凤冠翟衣,南面高踞,就是这样悠闲散淡的妆容行止,依然无损她如今谢朝第一份至高无上的尊贵。 “娘娘,陛下驾到。”大宫女前来禀报。 谢茂出行虽没有天子仪仗,出入的声势已近天子威仪。——如今是嗣皇帝,虽没进行登基大典,可该带的侍卫总要带齐吧?出入的规制都要重新丈量吧?抬脚就是前呼后拥。 不等淑太妃起身,谢茂已经留下侍卫在殿外,独自一人疾步上前,深深叩拜于地。 “儿臣拜见阿娘!” 谢茂口中咬着“儿臣”二字,混了几辈子的老流氓,竟然忍不住双眼发热。 重生好几次,他还是第一次向淑太妃称臣。为何?因为淑太妃是个妾!她不是君,哪怕谢芝破例抬她住在太后寝居的长信宫,在礼法上她也只是个太妃。身为皇子王爷的谢茂,不能对她称臣。她不配! 前世熬死了谢芝之后,谢茂倒是能给淑太妃上皇太后尊号了,淑太妃一条白绫自挂了! 谢茂至今都不知道淑太妃为何要在他登基前自缢,或许,是谢芝临死前留了什么遗命?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一直在误解他的母亲,这位为他牺牲隐忍了几辈子的母亲,竟从来没在他跟前尊贵过。 要不说母子连心呢,谢茂咬着牙说了一句“儿臣”,淑太妃就明白了他的憋屈。 “细枝末节罢了,迟早都有的,何必做女儿姿态?”淑太妃虽这么说,眼中却是亮莹莹的,隐隐带着一抹湿润。她亲手扶谢茂起身,从大宫女手里接过写好的一张字帖,“阿娘早就准备好了,你看,哪个好?” 谢茂接过来一看,上边写满了什么“神圣大成”“慈文仁寿”……大约就是她自己拟定的皇太后徽号。这当然也不是不行,就是神圣皇太后什么的,听起来真的好好笑。谢茂干咳一声,说:“我看都挺好。反正是上尊号,别人四字八字,阿娘就全部用上又怎么了?” 淑太妃翻个白眼,道:“全用了,以后上谥号怎么办?没地儿加了。” 谢茂心肝一颤,猛地握住她的手:“阿娘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