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蛋,气质,身形,发饰……仿若年长了哪怕一天便贬了价值,矮了一寸便万劫不复。你头上的簪花是我去年用过的款式,我颈子上的项链是特地找人从法国背回来的…… 南海的珊瑚,西面的玛瑙,北疆的琥珀,东瀛的珍珠……桌上的女人们像是一具具有着血肉的珠宝架子一般在不经意间展露着自己男人的财资。 男人们乐享其成,毕竟枪杆子拿不到餐桌上说,但自家女人的雍容是看得见的。 韩江雪本就刻意想让自己边缘化,月儿更不欲与女人们盲目攀比。她眼前有更愁的事情,就是桌上的这块牛排。 在嫁到韩家之前,明家人临时抱佛脚地为月儿普及了一番西餐礼仪,然而明家上下除了明如月,也都是没出过国的半吊子。再加上纸上学来终觉浅,月儿根本没有时间去实践。 如今面对碟盘刀叉和还带着血丝的牛肉,月儿犯了难。 作为一个有职业素养的花瓶,月儿深知自己今晚的任务就远远是静静的美艳,能惊艳全场最好,不能的话也不要出任何岔子。 于是在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切割明白这块牛排的情况下,月儿决定,坐直身板,面带微笑,不动手。 奈何刘启桓今晚是打定了主意要与韩江雪示好了,见月儿不动餐,心下着急:“怎么,韩夫人不喜欢这家西餐厅么?听闻夫人留洋归来,刘某特地选择了这家店,据说正宗一些。” 众目睽睽之下,月儿倘若再作骄矜就显得矫情做作了,她只得硬着头皮拿起已然摆好的餐刀餐叉,仔细回忆起在明家学过的西餐礼仪。 左叉右刀……左刀右叉……越是着急,月儿越想不起来该如何如何操作。 余光里看向韩江雪的方向,月儿也学着他的样子,用左手拿着叉子抵住牛排的一角。然而并不熟悉牛肉纹理的月儿,执刀的右手却像是从旁人处借来的一般。 根本不听使唤。 谁说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也得看何人为刀俎,何人为鱼肉。 韩江雪偏头看向自己的小夫人,对于她生疏的动作心头并不讶异,能够瞬间审时度势的韩江雪非常自然的轻哂,摇了摇头。毫不刻意又绝不掩饰地将二人眼前的餐盘调换了位置。 这样月儿眼前的牛排,是韩江雪已然切好了的。 “越发不像样子了。平日里吃牛排就等着我给你切好了,今晚当着这么多人面,还耍小性子?看来我平日里对你太过骄纵了。” 字字是嗔怪,句句是宠溺。话音未落还不忘伸手为月儿撩去鬓角的一缕碎发,别再耳后。动作轻柔而自然,不夹杂半点造作之态。 与旁人而言,这爱意是在话语里,在指腹间,更是在眸光底,在心坎上的。 宋之卿的女伴看起来比他小上许多,据说已经是三姨太了。她眼波流转,夹杂着不甘与艳羡,回头便也不顾场合,用殷红的指甲在宋之卿胸口狠狠掐了一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兼带含笑。 “韩兄怜香惜玉,可苦了我们了。” 众人哈哈一笑,这份尴尬也算是化解了。月儿心悬一线,总算把这个话题熬过去了。 可偏偏天不遂人意,木旦甲丧气地把刀叉扔在了桌子上。 “本来就是,好端端的中国人,吃这鬼西餐!没滋没味的,还带血丝!筷子用着多方便!” 刘启桓赶忙解释:“这是西方人的饮食文化,惯用刀叉。” “西方人西方人......西方人的腚眼子舔着都香是不是?”木旦甲挥手唤来了服务生,“去,去给小爷用刀切好了再送来,哎,别忘了给我带双筷子。” 众人惊愕于木旦甲的大胆,但说实在话,都是兵匪出身的大老粗,木旦甲的话其实也是众人想说却不敢说的。 宋之卿顺着台阶,索性先开口:“去吧,把我们的也都切了,每人送一双筷子吧。” 服务员在西餐店干了这么久,头一次看见这等集体踢馆的,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木旦甲耐心有限,横眉冷对,吓得小服务员赶忙应和动身。 木旦甲仍有忿忿地指着包间外面:“这什么鬼曲调,嘎呦嘎呦跟拉锯似的。找个戏子唱个曲不好么?” 门外,是小提琴的悠扬缠绵。月儿觉得好听,但确实听不懂,她心底暗暗思忖,自己和这不修边幅的粗人其实也是无异的。过去的达官贵人们饮酒作乐喜欢附庸风雅,戏班子请来两个乐师,充一充好古之风。民国后的有钱人则诸事讲求个“洋”,皮阿娜和凡婀玲就普遍开来了。 其实改朝换代了一遭,绝大多数人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