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不觉道,储君难为啊,几十年的储君真是如履薄冰。 正是候着,东厢的珠帘打起,太子奕杬走了出来,一手拿着两本册子,一手随意地背在身后,一身宽松的天青色长袍,未系腰带,发髻上也只一枝白玉簪,见到林侦微笑唤道,“七弟,” 林侦恭敬施礼:“臣弟见过大哥。” “来,坐。” 奕杬让着林侦一道坐在了太师椅上,没有高几相隔,两人离得很近,那两本册子便在眼前。林侦看了一眼有些诧异,太子随着他的眼神打开了书册,讲道,“这是为兄的格致学讲释。那位西洋人伯伦特是一年前进宫做的师傅,甚得皇父的赏识,当时就将我与三弟、五弟重招进文华殿,与奕柠、奕枫一道修习西方格致学。” 忆起当时,奕杬笑着摇了摇头,“不知是他那西方讲法不适,还是我等果然老了,学起来确实有些吃劲。” 这位太子向来行端走正,笑也总是笑得温和得体,这一刻却有些自嘲的意味,想起今日文化殿中,一道数学题把老九奕枫难为得险些没把墨泼了,林侦也笑了。 “你这一回来要补的功课多,又生生地冒出这么一门,恐多有不适。这个你拿去看,多少能派上些用场。” 林侦接过来,蝇头小楷十分漂亮,解题的步骤、思路,虽说细分到繁琐,却是十分认真,连图形画得都像刻印出来,齐整漂亮。原来这是太子的学习笔记,林侦由衷赞道,“正苦而不得,这等笔墨可做书念了,多谢大哥。” “可不是赠予你的。”奕杬半真半假道,“不知哪一日皇父要考问我们几个,大哥也得熬夜。” 林侦笑着点点头。 看他接下,奕杬又道,“前几日为兄给你那本《尹文子》,你可在读?” “回兄长,是在读,只是有些不得甚解。” “尹文子宣道,又兼儒墨,上承老庄,下启荀子、韩非;行文新奇,自道以至名,由名而至法,颇值玩味。文华殿的师傅不会以此为讲,为兄觉着倒该读读,揉几家之法。有不解之处,你只管来。夜晚无甚事,为兄也是读书,你来,也可一道论辩。” “臣弟不敢。” 看林侦低头拱手,奕杬轻轻拍拍他的腕子,“七弟,你我是兄弟,私下里不必如此多礼。” “是。” “好了,要传晚膳了,我就不多留你了。” “是,臣……”林侦起身告辞,“大哥,那我走了。” “好。” 目送林侦离去,一开一合的帘子潲入一缕斜阳,映在奕杬眸中,忽地明暗交错,不觉轻轻吁了口气。 身后珠帘轻响,款款走出一位身姿婀娜、面容娇美的女子,正是太子妃熙玗,走到奕杬身旁轻声问,“怎的不留他一道用膳?” 奕杬淡淡道,“不必如此亲近。” 熙玗轻轻蹙了眉,夫君一向行事谨慎,与所有的朝臣、兄弟都是远近得当,这是头一次亲自示好,这一伸手就伸向了这么一位行动怪诞、不合礼训的皇弟,都只为自己的老爹爹冯堪的执意指点。担心他心不遂,熙玗试探道,“爹爹当时可是有意点他?” “那倒不是。那篇文章他果然做的好,正殿之上辩驳得亦是实据有力。” “哦。” 口中如此说,奕杬的心里却不能苟同。这七弟从小阴郁、性情乖戾,与谁都不亲不近,关了这三年,想来那心眼更会窄小。头一次见,众兄弟并非齐心冷漠,只是这些年的教训都知道,只有不理他,才能免去事端。 文渊阁祭师,他果然又出风头,虽说慷慨陈词、句句铿锵,博得众师傅的赏识,可在奕杬看来气焰着实有些张狂,这是他万万不想要的。谁曾想他的岳丈、老恩师冯堪却一改往日的谨慎,当堂将他点下,事后又切切言辞。 “老臣恳求殿下将七殿下拢在身边。” “万万不可!奕桢性情难定,一旦惹出事端,实难收拢!”奕杬当时就一口回绝。 “殿下听老臣一句话,”想起当年七皇子初诞之时九五之尊喜极而泣,老冯堪心有余悸,幽幽道,“这是万岁爷心头之人,万不可放在他处。” “既是皇父心头之人,我若将他笼络得势,果有一日成了气候,岂非养虎成患?”久居储位,奕杬处处小心,他深知这顶储君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