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现在年纪也不算大。 他因撤侨而向刑从连所代表的国际组织提出援助请求,对方轻而易举就完成了他们需要花费无数人力物力才能完成的联络工作。 他登上归国渡轮,眼前是满目疮痍的别国领土,身后是渡轮上相互依偎的本国同胞。 年仅二十岁刑从连则站在海岸边,冲他挥了挥手。 他至今无法忘记那时画面。 碧海蓝天间,英俊的混血青年兀立风中,虽然浑身污渍脸色疲惫,可那双绿眼睛却幽深沉静,如山如海。 那时他就在想,虽然人类总在互相争斗,但彼此间仍存有善意。 恶意是真的,善意也是真的。 他回忆进行到这里的时候,刑从连就打断了他:“您意下如何?” 他说:“照理,我应该相信你的判断,毕竟你很有处理难题的经验。但你们计划看似牺牲更小,可实际稍有不慎万劫不复,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会同意 “我会同意的原因,和你一样。”刑从连很干脆说。 沈鹤鸣嗤笑一声:“是吗?” 刑从连似在寻找措辞,他想了想,还是说:“按林辰的说法,他的计划损失更小,你这样的上位者更容易接受。” “你这话我怎么听着不舒服呢?”沈鹤鸣反问。 “你觉得不舒服是因为你骨子里不赞成‘上位者’这个词,它很多时间意味着很多冷酷和权衡,意味欺瞒和通过国家强制力量来维持社会稳定,总之不是个太好的词。”刑从连顿了顿,“这句话也是林辰说的。” “林辰还说了什么?”沈鹤鸣很没好气地问。 “他说,如果你听见‘上位者’这个词不舒服,说明你内心深处并不认同另一种方案。你骨子里是个理想主义者,你对世界怀揣这巨大的信任和善意,因为信任,所以你敢放手一搏。当然我不是很认同他对你的看法,不过他说什么在我这里都对。” 沈鹤鸣皱了皱眉头:“他确实比你会说话。” 刑从连认真点了点头:“他还让我告诉你,你不用怀疑那位反社会者不会同意他的方案,因为他比你们更了解他。那位想要的并非杀戮,亦非鲜血,他要的无非是翻开每个人内心的丑恶面暴晒让人对人性绝望,那么一个更公正而更能达到他目的的游戏,必然会被接受。” 沈鹤鸣陷入沉思,林辰说的这些其实足以却也还都不足以说服他。 他回头,看到已经做好准备并抱着笔记本站在外面的王朝,看到在少年人身边那一张张或激动、或殷切、或忧虑、或坚毅的面容,他忽然发现,他真的想在“利”与“益”之上,再找到点什么。 沈鹤鸣想到这里,终于反问刑从连:“话都被你说完,我还能说什么?” 刑从连注视着他,徐徐展开一个笑容,坚定道:“你可以说,就这样,去做吧。” 第279章 普通 那是一条在青山间绵延的江。 雨季江水汹涌崩腾,但在两岸逼仄青山映衬下,它只是条浑浊的细流。 像老人流下的鼻涕,透着腐朽和腥臭。 这是普通对闽江的第一印象,但这一印象并非源于闽江本身,而是因为在闽江周边的一些建筑。 抬头望去,你能看到横贯天际的电网和高耸入云的水泥外墙,而当你走到它面前时,唯一的想法只有敬畏。 这就是闽江第一监狱,关押着全省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重刑犯,他们中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再次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不过,闫贵球和那些人不太一样,因为他很幸运,他属于剩下的百分之五。 他是个小偷,准确来说是惯偷,出入拘留所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但被关进闽江第一监狱还是头一遭。 老实讲他技术不错,偷东西也从不贪心,这次被抓纯属时运不济,当时他为躲避临时回家的主人,灵机一动跳到空调外机上,却一不小心从五楼摔下,所幸只断了条腿。 可法官大概是觉得这都摔不死他,干脆给他判了个最高刑期,让他好好在监狱里“养伤”。 今天是闫贵球在第一监狱的第350天服刑生涯,也就是说,还有一周不到,他就会被刑满释放。 大概是太兴奋,中午时他吃的有些多,午睡没有睡着,下午放风时,他拖着那条不太好的腿在操场上遛弯。 整座监狱最凶悍的刺头在东北角双杠边,第二难搞的黑老大在西南角墙根,闫贵球只看了一眼,就确定好自己遛弯的路线。像他这种级别的犯人,放风必须低调谨慎,像黑老鼠一样不惹人注意最好。 大概就在他走到第10分钟的时候,东北角上出现一点骚动。 两位狱警出现在东北角双杠边,像在和刺头说什么话。 闫贵球看了一会儿,就像反方向走去。 他低着头,腿抽疼了下,再抬头时,他突然意识到,西南角墙根好像少了什么人。 黑老大不见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