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合着药液的生理盐水一滴滴掉落,仿佛床上那个姑娘流逝的生命一般。 林辰感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木然转头,看到了王朝,少年人的眼眸中满是温柔而悲伤的黑色,他看见王朝张了张嘴,想对他说什么,又或许说什么什么,但是他好像听不清了。 很奇怪的是,看见王朝面孔的时候,在那条人行道上发生的每一幕都再次浮现出来,那时王朝因为要放下电脑,所以下车晚了一些,但他一直有感觉到,少年人在他身后不远处奔跑,风明明也没那么凛冽,可刮在他脸上的时候却透着血腥味道,这种清晰感是非常可怕的,因为他可以回忆起那时的每一幕细节,比如比如天上飘着几张报纸又或者是路人被撞得晃荡的毛绒挂坠,当然,也包括许染被碾压的瞬间,如此循环往复,令人头疼欲裂。 林辰闭了闭眼,耳鸣让他听不清周围的任何声音。 他很清楚,自己正处于创伤后的应激反应期,其实伤害这个东西,对每个人是公平的,无论你阅读过多少书籍、掌握了多少心理治疗技术、会说多么伟大的道理,当伤害来临的时候,该觉得痛苦的时候,那些痛苦一丝也不会渐少。 等林辰再睁开时,他意识到王朝是要同他说什么话。 他看见刑从连带着鉴证科警员从走廊尽头而来,他仿佛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刑侦剧,他看着那些身穿制服的警察推开门、走进重症监护室里,他们严肃而认真地在做一些取证工作,闪光灯亮起,有人在拍照,有人在对许染指纹取证,有人简单翻检着许染的单肩包,也有人把先前进手术时医生从许染脱下的血衣放进证物袋里,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如同时间流逝那样有条不紊。 最后,林辰看到有人把一只屏幕破碎的手机交到王朝手里。 他没有抬头,但只是从那细长的指节和关节处因为持枪而磨出茧子上,他就知道,那是刑从连的手。 他低着头,不清楚刑从连有没有说话,耳鸣的症状又暂时消失,病房里安静得可怕。 后来,来人如流水般退走,整个过道里又都没有人了。 他开始听见换气扇发出嘶嘶的声音。 林辰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起码不是这么茫然地站在这里,深陷于ptsd的情节里,深陷于那些不停闪回的画面而无能无力。 他拿出手机,想要看看网络上是否有什么新的消息或者内容,哪怕只是一些很奇怪的娱乐新闻都是好的。 虽然他那么想,可是他潜意识里又非常清楚,自己想看的并不是那些,所以,在所有热门微博第一条里,他就再次看到了车祸现场的照片。 烦躁的柏油马路、堵塞的交通、停驻的人流…… 那些褪色的场景又再次鲜明起来,许染躺在血泊里的照片被一张又一张放了出来,虽然那些照片有马赛克,可是记忆不会打码,那些马赛克移换位置,场景又被自动填充完整。 林辰甚至在照片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这仿佛是很搞笑的一幕场景,他看着自己在车祸现场,远远的露出茫然的、空洞的眼神,像是还没有从不知所措中恢复过来,林辰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真是很脆弱而且无能,人啊,总是脆弱且无能的。 刑从连回到重症监护室前时,看到的便是那一幕场景。 林辰正用一种嘲讽的目光望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屏幕发出带着浅蓝色的白光,映得他脸色苍白。 他握紧了手里的纸杯,向他走了过去。 等走进了,他才发现,林辰看的根本就是在车祸现场他自己的照片,也是等走近了他才很清晰看到,林辰眼中的嘲讽甚至有了些鄙夷的意味,林辰在自我嘲讽,他觉得自己很无能。 刑从连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事实上,从他赶到车祸现场的时候,从许染被抬上救护车后,他就应该和林辰说些什么。 可他搜肠刮肚,他忽然发现自己真的不是很适合劝人的那种,毕竟,劝人的活,一直是林辰在做,而且林辰总是能做得很好,他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带着抚慰人心的气场,能让你暂时忘记伤痛。 他想了想,他当然可以对林辰说,不要伤心不要难过、这真的不怪你,如此苍白无力的言语他当然也能想到一大堆,但这些都是废话,亲眼目睹惨剧,再次看着生命在自己指尖飞逝,没有人会不痛苦,就算是林辰。 他叹了口气,举起手中的纸杯,碰了碰林辰的脸颊。 林辰感到脸颊一烫。 他抬起头,才发现刑从连不知何时又回来了,走廊里只有他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