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沐浴这种小事,他二人向来是一个在外头等,一个在里头自在自得,这是打一开始彼此间就心有灵犀、不言自明的处理方式。 只是自从赋闲失明以后,裴谨的生活和从前略有了些不同,谈不上任性,却也多了几分随意随性。 好比洗澡时间长短不固定,有时候让人觉得,他依然有军人的时间观念、行动敏捷,有时候又会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里头打了个漫长的盹,顺带梦了一些他心底思念着的,可望而不可即的人。 好在今天还算快,仝则不过坐了一刻钟,就见裴谨披散着湿淋淋的头发从里间走了出来。发梢滴答着水,塌湿了胸前一整片衣裳。 仝则眯眼看了片刻,什么话都没说,拎起干巾子开始一绺绺擦拭他的头发,恍惚间记起他们从来都是各自沐浴,两个人都习惯独立生活,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在这种事上还真制造不出什么额外的亲密。 等两人都清理干净自己,吃过晚饭,便不得不琢磨一桩接下来必须要面对的事。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不必仝则告知,裴谨自然能想象得出。 仝则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觉得不能把残疾人打发去睡地铺,又本着亲热一回其实和亲热百八十回没区别,他那张老脸一点都不会感到羞愧的精神,二话没说先行铺床叠被去了。 裴谨就站在一边,闲闲喝着茶,耳朵听着动静,半晌幽幽道,“你还挺自觉的。” 显然是一语双关。 仝则笑了笑,转身抓过他的手,见对方明显一怔,也不做解释便摊开其手掌,一笔一划地写道,“做戏要做全套。” 突然间神神道道,是为防隔墙有耳,有些话不便在此时说破。 果然有几分机灵劲儿,裴谨轻轻点着头,眼神中真带了一抹嘉许。如果面前这个人当真是仝则,裴谨想,那就更说得通了,能数次完成任务全身而退,这点警惕性必定是会有的。 裴谨兀自琢磨着,不防被仝则牵着手,直往床边带。 “晚上你睡里头。” 裴谨摩挲着鼻翼不吭气,想起历次同寝都是他睡外头,如今很多事颠倒了,让人一时间还真有点不适应。 “听话。”仝则轻而易举窥破这人怔愣背后的小心思,在他手上再写道,“方便照顾你,我睡眠浅。” 同样也是浅眠……其实关于这点,裴谨早察觉到了,只是对方忽然自己说出来,好像于不经意间还透着某种刻意似的。 收拾利落双双躺下,虽说奔波一天身体疲惫,可精神却又都处于活跃奔逸的状态。 半晌,仝则在裴谨手心写道,“怎么想起装算命的了?” 裴谨龙飞凤舞的回答,“不是瞎子最合适的营生?” 仝则一笑,“太冒险了,梁坤让你摸骨,万一你说错了怎么办?还说他讨不着老婆,如果我是他当场就跟你急了。” 裴谨挑了挑眉,看不出这人对此等事还挺上心,不由揶揄道,“他对老婆没兴趣,人家志向比你远大。” 狗屁志向,不就是组织反政府武装吗!仝则满心不屑,只问,“你怎么知道他没兴趣?” 裴谨指了指耳朵,意思是“我会听”。然后边写,眼睛里边闪过一点得意,“下属才问一句就被他噤声,可见他不欲多提,算命说到底都是猜度人心。” 至于他曾听多少人,讲述过多少和梁坤相关的背景资料,此时此刻,好像全都可以忽略不计只字不提了。 仝则也不拆穿,“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明天去探探藏军火的仓库,见机行事吧,要能偷到仓库钥匙,找机会复制一把,再换个假的给梁坤,等进山埋伏的兄弟攻上来,兴许还能兵不血刃。” 最后那四个字不错,正中裴谨心中所想,那些亲卫是他从京都带过来的,说白了都是因为他才被发配到这苦寒之地,能全数再把人带回去,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一个心愿。 裴谨没再写什么,唇角微微弯了一弯。 仝则也在含笑看着他,月光透光窗纸映照进来,落在裴谨脸上,为他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淡而清幽的光,眉目弯弯之下,他整个人似乎显出了一种超凡脱俗的况味。 然而再料不到,那超凡脱俗的人忽然一个转身,腾地一下,直接翻到他这边,其后以半坐的姿势覆在了他身上。 这一下兔起鹘落,仝则情不自禁唔了一声,脱口道,“你干嘛……” 话没说完,嘴已被裴谨捂住了。 ……难道……竟是要逼|奸不成!? 当然霸王硬上弓不是裴谨的风格,那就是新的试探和考验? 柔软的发梢轻轻撩过仝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