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只能靠着江湖郎中的一把草药,总算给熬了过来,事后再想,他自己都觉得侥幸,这条命果然还算够硬。 然而病虽好了,却还是留下了后遗症,他的嗓子烧坏了。音色粗粝,一开口像是扯破风箱,喝了一缸的胖大海仍不见好,大夫也说没得治,从此以后,大概只能是这么个破锣嗓子了。 别说旁人,有时候仝则听自己的声音都觉得脑仁疼,渐渐地,他养成了没事不说话的习惯,能用点头摇头解决的问题便不用言语折磨自己和他人,是以从病好到现在,他始终都没能接受自己那把销魂的嗓音。 “仝大兄弟,小地方简陋,你先凑合住着,我给你收拾间上房去,反正这会客人也不多。”石老太热情道,人长得俊嘛,总归是比较容易拉近好感,“原来你是从京都来,是做买卖还是访亲探友?” 店里没什么客人,这老大娘只怕是闲得发慌,太想找人说话,仝则意会,不得不顶着头疼未语先笑了起来,像是怕惊吓到石老太似的,他先暗暗清了清嗓子,“等人,等一个朋友。” 压低的声音,听上去很沉稳,除了有种撒气漏风的感觉,其实也不算特别难听。 石老太还是没忍住,眉毛动了动,心说这么年轻的小伙子,说话动静怎么比我家老头子还老?怪不得死活不爱开口呢,原来是嗓子太难听,倒是可惜了,配不上那么俊的模样。 “跟您打听个事。”仝则说了一句,也就不在乎继续说下去,只是语速很慢,尽量控制着声音,“我想在镇上落脚,不知道有没有正在赁的房子,还有哪里有营生可以找。” 这问题,他是认真在打听,知道裴谨那头已上路,可到地方还得有一阵子,他不方便老住客栈,租房子却没有营生,在小地方待长了容易惹人侧目,他无意招惹麻烦,也不指望在这个地方重拾老本行,只希望活得越平常越好。 石老太一听,本不想接茬的,心想一个外来客和本地人抢什么事做,可老石头不知抽哪门子风,居然接茬说有,“仝先生看着像生意人,想必见多识广读书识字都没问题,我们镇上有个刘家园子,那刘家算是本地最大的财主了,他们那的家学私塾正在招先生呢。” “他们那要求可高。”石老太道,“刘财主年前进了趟京,见世面了,说起做买卖必须得会几国洋文,将来还想让儿子出洋见识见识,这不非要招个会说洋文的先生,那玩意能是个人就会的?” 仝则垂着眼,不动声色地喝口酒,心里禁不住暗笑,看来他这辈子会的最管用的本事不是做衣裳,而是他肚子里装的那点子洋文。 几日后,仝则摇身一变成了刘财主家的私塾先生。 他和石老头一家也慢慢熟稔起来,石老太敏锐地发现,他这人其实极好相处,外表看上去冷淡,内里却有种温和的气度,不急不缓,好像什么事都可以打个商量。譬如他家小孙子小石头,上不了人家的家学,不过央求了仝则两句,他便答应每日下学单给石头讲课——就在学堂里,反正他住的地方也就在学堂后头。 仝则每日穿着朴素,耐心地等待着他要等的人。在不上课的时候依然不怎么说话,如今刘家人都知道他嗓子不好,不过教学确是很有一套,为人风趣豁达,又颇有手段,很能震慑住一帮猫嫌狗不待见的半大小子。 这日刚巧赶上要去县衙组织破冰去网今年的胖头鱼,刘家的小孩们都凑热闹去了,学里放了假,仝则便抽空单给小石头授课,讲些粗浅的算术。 小石头听惯了他的嗓音,已不觉得有多难听,抓着机会总问他出过洋没有,外头到底是个什么样。 仝则云山雾罩的忽悠着小朋友,顺口问他将来想去哪里,只见小石头一脸憧憬的说道,“不管去哪儿,反正是要离开这里。我们这山贼土匪太多,动不动就来打家劫舍,忒不太平。都说那个什么侯爷就要来了,听人说他会打仗,从来没输过的,对付几个毛贼应该有办法吧。” 关外民风彪悍自古有之,而这话涉及到吹捧裴谨,仝则听着十分受用,寻思了一会才问,“几苗土匪,官府也治不了么?” 石头撇嘴道,“我爷爷说都是勾结在一起的,府衙拿了朝廷拨款剿匪的钱,自己都私吞了,那群土匪抢了大户,还和县衙里的老爷们分赃呢。” 不知道这石头是不是乌鸦托生的,话题还没聊完,忽然就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声音很杂很乱,呼啸着带来一股杀气,让仝则一下子联想起在岛上遇到海盗的那一回。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