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忙回头,见靳晟早就上了另一辆车,再看看自己,一条腿业已迈了上去,说不得,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迈另一条腿了。 这些日子,仝则没少夸口自己身强体健,此时一用劲,顿时察觉双腿直打颤,肌肉酸痛到不行,一个简单的上车动作,居然被他做得笨拙不堪。 这时候福至心灵,蓦地里想起了靳晟的建议,要不要在此时此刻装个晕? 念头一闪而逝,他到底装坚强装成了习惯,上辈子偶尔软弱一下,却根本找不着人心疼,久而久之干脆也就收敛起一切看似软弱的情态,不肯也不愿再流露。 而一个男人在另一个男人面前昏倒,这种事,确凿也从未出现在他的理解范畴和行为准则里。 仝则咬咬牙,克制住绷紧的肌肉带出来的阵阵酸痛感,扒着窗棂子坐上了车。 裴谨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看着,连手都没搭一把。 仝则瞥着他的神色,越发觉得让人费解——有些人好像天生就自带冷漠疏离的气场,每每接触起来都需要先暖场。裴谨恰巧就是这种人,好容易在之前的相处中放下了淡漠,自己可以和他自如的说笑、调侃、亲热、欢爱…… 可惜分别一个月,那种不知该如何热场的感觉又回来了。 说起来,仝则大概猜度不出,在这个时点上,裴谨也正觉得心中有愧。 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沟通商量,裴谨是单方面决定把仝则扔在那座海岛上。美其名曰养伤,实则连养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可以回归都未可知。 裴谨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基于对双方感情的信任,更是对仝则的信任。他知道仝则能理解,绝不会误会,但不等同于仝则会认可他的安排。 事情一出来,那头连游恒都是一副肠子悔青了的形容儿,自然不敢实话实说。给裴谨的信中从头到尾都只强调海盗突袭,他们这群人没看顾好才令仝则走失。现在一众人憋在岛上,恨不得只当自己是被发配充军了,大有不找到人或是不听到其人音讯,就再无面目回来见裴谨的意思。 是以裴谨了解的“实情”也就如游恒所说。 他倒不是没怀疑过仝则故意为之,所以才会下令海防密切留意所有只身入境者。只是在听到仝则游了三海里之后,那心情,说气或者说悔,好像都不足以形容了。 靳晟就此事曾问过他,“怕是成心偷跑回来的吧?趁乱不假,要我说他是有股子折腾劲,可军令懂不懂,大帅的话难道还不够份量么?” 裴谨彼时没作答,其实是他也说不上来,仝则本来就好自作主张,有时候那主张刚巧做在了他心坎上,有时候却是连他都觉得始料不及。 那人习惯自己拿主意,偏又是个决断快,极具行动力的家伙。 果然有利就有弊。利,他可以欣赏,弊也不能一杆子全打死。谁让那副皮相,那点子性情,刚刚好就是合了他的意,无论如何也只能先受着了。 仝则自打上了车,就非常规矩地占据一个角落,离某人远远的,恨不得再拿个罩子把自己罩起来,带累了那么多人的愧疚感,一时之间全涌将上来,很有一种一发不可收的态势。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气氛算不上降到冰点,但委实颇有几分尴尬。 车子开始行进,晃晃悠悠间,已过了好半天,还是裴谨先开口道,“晕不晕,难受就说话。” 他这一句关怀,刹那间让仝则心里的惭愧无限放大了——看人家还在惦念你,你却把自己弄得丢盔弃甲,搞得人家亲身来接…… 这么一想,他觉得必须忽略掉满身酸疼,还有伤口处的隐隐作痛。 “没事啊,”仝则故作轻松,甚至还笑了一下,“我又不是纸糊的,皮实着呢。” 话说完,只见裴谨拍了拍窗棂子,驾车的亲卫收到指令,顿时一扬马鞭提起了车速。 这下颠荡得更厉害了,车轮碾压过一粒石子,整个车厢都为之震了一震。 仝则无语,“……” 这是专治逞强说大话的狠招么?! 裴谨若无其事,镇定的拿起茶吊子往杯子里注水,一时间车内茶香四溢,他整套动作做下来,手都不带抖的,连水珠也没飞溅出一颗。 慢悠悠喝上一口,裴谨才好整以暇的问,“你要么?” 仝则被颠得脸都绿了,强忍着不适,点了点头。 裴谨慢悠悠拿出了另一只杯子,蓄满水,其后示意仝则自己去拿。 仝则连拿带喝,总算润了润喉咙,一面飞快地琢磨该说点什么,可那路况似乎跟他有仇,按说官道不至于这么坑洼不平,还没喝完半杯,他前大襟上已洒了一片茶水。 狼狈就狼狈吧,定定神,仝则问出此刻最关心的问题之一,“你的事,都解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