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刚刚在眨眼间击毙七名武者,现在呢,却是笑容清浅,语气驰然。 杀戮起自一念,其后面色不改心跳不乱,甚至察觉不到半点煞气。 方才抬手勾了魂,一回眸便又来夺他的魄,将所有的铁血和无情,都化作满腔温柔与护持。 而裴谨那张脸,在夜色下越显精致,英俊到让人移不开眼,一双眸子平静无澜,眼角微微一弯,眼波流转如涓涓溪水,足以润物细无声。 如斯靓色,怎教人不贪念留恋? 何况强悍与温和,杀伐和缠绵,种种矛盾混于一身,竟也能上演出无限迷人。 仝则被他这样注视着,即刻生出了一点迷思与遐想,好像面前男子本该是被世人仰视的,却只甘愿在他一人面前俯身,变作一个谦谦君子。 那么,永远不要做这个人的敌人,仝则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可转瞬却失笑起来,他太高估自身,渺小如他,又有什么资格成为裴谨的敌人? 所以理想的状态,不该是在裴谨的庇护下,安享那些他愿意给予的脉脉柔情?尽管没人知道能持续多久,而一旦裴谨决定悉数收回,他又能否重新习惯和接受。 这样的感觉,委实有些不大妙! 仝则犹是生出几许疑惑,其实他做的事并无甚作用,对于裴谨而言或许可有可无。没了他,裴谨一样会有部署,一样能够赢得所有战斗。 一直以来,只是他一厢情愿地在认为自己有用,好像这样就能获得一份平等。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双方实力相差悬殊,悬殊到完全无法在一个平台上对话。 “怎么了?在想方才的事?”见他一径沉默,裴谨柔声问。 收回思绪,仝则掩饰地一笑,“你的枪真快,我什么都没看清就结束了,眼神也不错,而且……你方才用的是左手?” 裴谨眨眨眼,“两只手都可以,射箭就不行,还是右手灵光一些。”他跟着轻笑了下,垂眼自嘲道,“本来是个左撇子,小时候天天被人说,后来硬是给扳过来了。” 原来如此,他成长过程中似乎总在被别人塑造,难道目下看到的一切也都是他硬拗出来的? 仝则听着,忽然莫名心软,虽然知道根本没这个必要,“我以为你会等他们走远,不过这招更好,一了百了。走吧,你先下,我跟着你。” 裴谨点头说好,随后敏捷地几个起落,人已站在地下,抬起眼定定看着他。 仝则可没那么迅速,好在动作还算利索,且并不难看。到了最后只剩下一米来高,他索性直接一跳,谁知却忘了此刻地上正湿滑,脚下没大站稳,不由接连后退了几步。 裴谨的胸膛适时地贴上来,双手扶住他的腰,将他人稳稳地抱住。 “谢谢。”仝则低声道,庆幸此时背对着裴谨,他便看不见自己眼里的懊恼。 裴谨轻声一笑,松开手,改为亲昵而不失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地上湿滑,我刚才也差点绊到,走吧,接下来小心点。” 往前行,不可避免要经过地下躺着的那七个人,血腥味在细雨中弥散,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混合了泥土味的腥气。 仝则是第一次目睹这么多死人,虽不至惊怕,可胃里仍不大舒服,只好一言不发加快脚步。 冲出那片修罗场,迎上林间洒落的雨丝风片,扑面空气清新润泽,一瞬间让人觉得惬意多了。 裴谨不知什么时候蹿上来,走在他身侧,于袖中摸到他的手,十指紧扣,掌心相合。 仝则没躲闪也没挣扎,心里想着,裴谨这人就是这样——主动出击,温柔索取。如今做着这样的动作,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他多离不开自己。 “就这么走出这片林子?”仝则歪着头看向远方,漫漫长路,加上大半夜的折腾,他已经觉得浑身酸疼饥寒交迫了。 “雨后空气好,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散步,”裴谨低头笑了笑,“看来你是累了。” 说完吹了声长哨,那消失了大半天的黑马在片刻之后从林间奔驰返来,安静温顺地站定,在裴谨手里蹭着头,好像在低低诉说分离之后对主人的思念。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