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檀方才于承运门外已跪听过圣旨,无非是就遇袭一事,皇帝已重罚过擅自行事的凤阳知府,以此安抚燕地众人。 然所谓重罚,也不过是撤职查办,擅自调兵,伏击皇室宗亲,何等大罪,如此惩罚,实令众人不满。 只不知此时还有何圣旨。 冯显身侧的太监跟班们十分有眼色,当即替他焚香净手。待燕侯夫妇下跪,冯显方捧出的却是两方册宝。 第一方乃是复燕侯为亲王之册文:“昔君天下者,必建屏翰,然居位受福,国於一方,并简在帝心。朕五叔檀,今复命尔为燕王,永镇北平,岂易事哉!朕起受先帝遗训,志在奉天地,享神祇。尔当恪敬守礼,祀其宗社山川,谨兵卫,恤下民,必尽其道。” 第二道则是册燕侯夫人郑氏为燕王妃之册文。 殿内登时哗然,叫了数月的侯爷与夫人,此时又改作王爷与王妃了。 慕容檀不动声色磕头谢恩,心内却掀起无数波涛。 此刻之局势,他与皇帝比的,便是谁先沉不住气。一旦皇帝流露出杀机,他便可顺势起兵,此为师出有名。然慕容允绪却比他想象的更能忍耐,明知凤阳知府一事是他暗中设计,仍能忍下这口气,甚至复他的位,将他捧得更高,高得他无任何借口起兵! 待二人领旨起身,冯显又客气冲二人道:“如此,奴婢该唤一声‘王爷’与‘王妃’了!陛下自知此事,便日夜不安,此番更令奴婢好生慰问。”说罢,他又命人取来陛下赏赐之礼单,朗声宣读。 赏赐果然丰厚,却尽是锦缎布匹、钗环首饰等,明眼人一看便知,皆是赏王妃之物。 众人不由窃窃议论,王妃不过一刚入京不久的御史之女,何以得陛下如此青眼?再观这郑氏王妃姝丽亭亭之颜色,不由浮想联翩。 宋之拂于众人目光与议论中,虽面上仍是得体大方的微笑着随慕容檀谢恩,心底却尴尬难堪不已,这慕容允绪当真阴魂不散! 慕容檀的脸色早已冷了下来,面无表情瞪着冯显状似殷勤实则嘲讽的指挥众人将备好的器物送入内廷。 偏殿女眷处,除徐夫人与杜海月外,尚有不少燕地臣属之妻女,趁今日入王府面见燕侯夫人,却不料目睹如此令人难堪之事。 一时众人不敢多话,只待她上座,行见亲王妃礼后,方落座。 徐夫人正算计着除去这位新夫人,此刻便有上好的机会。她面上只作平静,仍是和善亲切,甚至作势也要行礼。 杜海月却不懂掩饰,目中讥讽与不满显而易见:“母亲是长辈,作甚要给她行礼?” 徐夫人拍她手,佯装不悦道:“痴儿,方才你未听见吗?皇帝册了燕王与王妃。” 杜海月却昂首冷哼:“表兄为燕王多年,还从未让母亲行过礼,她难道还真以为自己在众人之上了?” 此母女二人一唱一和,宋之拂哪里还能托大受徐夫人的礼?也端起笑脸坐在座上,令人将徐夫人搀起坐下,滴水不漏道:“表妹说的不错,姨母是长辈,媳妇受长辈之礼,可是要折寿的。姨母快别为难媳妇了。” 说罢,她亲自替徐夫人斟酒,态度不卑不亢,恰如其分。 明眼人立时便敲出来了,徐夫人这哪里是真心祝贺欲行礼?方才那一顶高帽子扣上去,分明是要令燕王妃难堪。 然杜海月如此无礼激将,郑氏也能忍下,徐夫人眼底闪过阴霾,显然不好对付。 待歌舞声起,众人皆忙宴饮作乐时,徐夫人冲身侧的陈嬷嬷低声嘱咐:“好生盯着她,不论与何人会面,皆要报知我。” 陈嬷嬷领命下去,几个眼神示意,便有数人自人群中悄然离去。 北方尚豪饮与肉食,宋之拂与人数番对饮,又兼食荤腥,不多时便觉不适。正欲令柳儿去取些清凉之物来,背后便忽有一轻细声音传来:“王爷知王妃定疲乏不适,特请王妃入后偏殿净面,稍事休息。” 宋之拂循声侧目,只见来者乃一十六七的面生内监,眉目清秀,面白无需,正一脸讨好的笑望着自己。 她心中嘀咕慕容檀何时会这般体贴,却因确然不适,便点头,由柳儿搀着离席往后偏殿去。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