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主意早已定了,只自顾自道:“我知道你此行来湖广,多半是为了将我和潮生带去京都。潮生是无辜的,他想跟你还是跟我,全看他自己。” “至于你我之间。”沈澜笑道:“往后我做我的粮商,你做你的好官。”说到这里,她还与裴慎玩笑道:“方才说错了,你如今是太子,今后是万民之主。与我再不会有交集。” 她说得洒脱,分明是下定决心与他一刀两断,什么爱呀恨呀,她都不在乎了,方能这般磊落无垢,潇洒意气。 裴慎见了,只觉心如刀绞,疼得他说不出话,眼眶也潮热得厉害。 木然半晌,裴慎方开口道:“真的不能挽回吗?”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如此艰涩。 见他这般低声下气,再没有往日里的傲气,沈澜心有不忍,竟也有几分涩然。奈何既要诀别,又何妨将话说得更狠些呢? “你是累世勋贵,又是进士及第,天下间什么样的女子你得不到,往后你必会有……” 裴慎摇摇头:“我只要你。” 沈澜窒息,心知他这是还不肯放手,难免生恼:“你做过官,当知仕途险恶,不如你意的事十之八九。情场如官场一般,哪里能事事顺遂?况且你将来当了皇帝,万民承在你肩上,更要好生收拾山河、理政恤民,何必执着于情爱呢?” 裴慎微怔,忽愣愣的看着她。 沈澜也不明白他到底听没听进去。只能狠狠心,径自下了车,见车外亲卫、护院四散开来,遥遥护卫着骡车。 那般远的距离,是听不见她和裴慎说话的。 沈澜实在不愿意自己和裴慎的纠缠被旁人嚼舌根,如今确认护卫们听不见,便也不搭理他们,只管往前走了两步,欲推开家门。 “等等——” 沈澜蹙眉,转身望去,却见裴慎竟出了骡车,立于巷中。 沈澜微愣,弄不明白他要做甚,却听见裴慎遥遥道:“沈澜,你我之间的事说来实则只有两桩。其一,你心里待我有恨,无法释怀过往。我要做的,是让你放下恨意。” “其二,你要我尊重你的意见,我当然可以做到,前提是你与我成婚。可你如今想要的尊重是离开我,自己过活。这是我万万不能忍的。要解此局,法子只有一个,改了你的心意,让你肯与我成婚。” 沈澜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裴慎侃侃而谈。 “这两桩事看似是不同,实则解决方法俱可以并为一样——叫你心悦我!” 裴慎朗声大笑,快意至极。 他从前不曾爱慕过旁人,以至于一遇情爱,束手无策,总想着如同驯服下属那般去驯服她。 偏她烈性敏慧,身有傲骨,以至于裴慎磕得头破血流,只觉女子心意捉摸不透,又弄不明白沈澜要什么,兜兜转转到如今。 却没料到竟是沈澜点醒了他,一句“情场如官场”,叫裴慎恍然大悟。 他的确不通情爱,那又如何?若将情爱比作官场,裴慎即刻触类旁通。 如今是他要叫沈澜心悦他,是他有求于沈澜。那便不该拿她当下属,使尽手段驯服她。合该拿她当上峰,当同僚。从前如何揣摩这些人的心思,就如何去琢磨她的心思。 再拿出往日里在官场上交结同党,抽丝剥茧、纵横捭阖的手段,就不信不能让沈澜对他心生好感! 裴慎尘埃尽拭,心如明镜。 他眉眼间生机勃勃,朗声道:“我裴守恂七尺男儿,有错必认,有过必改。往日种种,都是我对不住你。” 彼时长空万里,晴朗明爽,大片大片的天光洒落在他身上,如同玉璧生辉,明珠耀目。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