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即刻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搂着沈澜的脖颈撒娇:“娘,我们明天去看看爹,好不好?” 沈澜茫然了一瞬,大抵是没料到潮生怎么提了这么个要求。 潮生有他自己的考虑:“娘不是说外面马上要乱起来了吗?我们以后都要住在小庄子上不能出去了,八月忌日也不能去给爹扫墓。所以我们明天去看看爹,好不好?” 沈澜心知大概是这段日子自己不在他身边,潮生心里难过,便越发思念父母。 看着孩子清澈干净的眼睛,饱含着期待,沈澜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半晌,她点了点头道:“我们明天去。” 潮生欢呼两声,笑嘻嘻道:“娘,你不是说爹最喜欢吃翠玉冻了吗?我们明天带些翠玉冻去!” 沈澜心道那翠玉冻不过是她为了让人物更显真实胡编乱造的,裴慎对食物并无喜好。 “好。”沈澜笑着应了。 潮生一年只有清明和忌日这两天,才能和沈澜一起去祭拜父亲。他极珍惜这个机会,甚至主动拉好被子,闭上眼道:“潮生要睡了。”养足精神,明早去看爹。 沈澜轻笑着给他掖了掖被角,又抚了抚他额间碎发、红扑扑的脸颊,听着他绵长的呼吸…… 这是她的孩子,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现在,他说想去见一见父亲。即使潮生要见的,是一座空坟,可沈澜总也忍不住想到他真正的父亲,裴慎。 如果裴慎能扛过这一关,自然无所谓,等潮生大了,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认父亲。 可如果裴慎真的死了呢?潮生长大了,知道自己明明能去见父亲最后一面,却因为母亲的隐瞒没能见上,会不会恨她? 又或者,她这样的隐瞒,对于潮生而言,是否公平呢? 清寒夜色里,伴着轩窗外阴雨濛濛,沈澜思绪纷杂,如同萧疏野草,繁芜生长。 第93章 三更天, 湖广税署。 白日里湖广百姓围堵的太厉害, 况且夜间带着囚车又不能行路,余宗没法子, 只好将裴慎带来税署。 可税署哪里有牢房, 便随意寻了间厢房将他关进去。 裴慎手足镣铐俱在,不好动弹,便坐在榻上, 安静望着轩窗。 忽然, 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裴慎循声望去, 却见余宗推门而入,见裴慎坐着, 便笑道:“裴大人别来无恙。” 裴慎见他蟒服鸾带,心知他是来耍威风的, 便温声道:“承蒙余大珰照料。” 余宗白日里在他面前丢了人, 又被百姓骂了无数句阉狗,这会儿心里正恨。见他穷途末路还浑然不惧, 颇有气度的与自己谈话,更是生恼,便对着身后两个小太监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裴大人瞧瞧东厂的手艺。” 裴慎自知有这一遭,便淡淡道:“余大珰,陛下只叫你将我押解进京,何曾要你动刑?” 余宗自问是体会了上意来的,也知道若裴慎死了,陛下心里虽高兴, 然而挨不住满朝文武的压力, 以及汹汹民议, 届时必拿他顶罪。 可这也不代表他不能叫裴慎吃些苦头,只要没弄死便好。 余宗坐在小太监们搬来的楠木太师椅上,拂了拂衣摆,慢条斯理道:“弹琵琶、雨浇梅花、梳洗是用不了了,只是水刑、鞭刑、夹棍、贴加官,也不知裴大人想选哪一样?” 裴慎面不改色,泰然自若道:“我奉劝余大珰且消停些。我受刑过后,明日囚车出行,必定难看。届时若加上四方百姓围堵,只怕余大珰都出不了税署。” 余宗最恼恨他们这种沉静之人,衬得他白日里险些腿软的样子煞是狼狈。 他皮笑肉不笑道:“裴大人是勋贵之后,进士及第,必是个文雅人,那便用些不见血的法子。”说罢,便有旁人取了铜盆和一叠牛皮纸来。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