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只撂下酒杯道:“黎大人,今日劳你为我接风洗尘。” “部堂言重了。”黎大用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又见他酒意朦胧,赶忙道:“青雀,还不快快扶大人去歇息?” 青雀心中欢喜,应了一声便放下琵琶,匆匆上前去扶裴慎。 “不必了。”裴慎不过将醉未醉罢了,只斥退那瘦马,任由陈松墨和林秉忠将他扶上马车,送回总督府。 待马车驶回川湖总督府,已是日暮黄昏。 府中丫鬟匆匆迎上来,铺床燃香,宽衣解带,又将裴慎扶上竹纹飘檐拔步床,便径自告退。 躺在床上,四周安静异常。裴慎昏昏沉沉想入睡,可他许是喝醉了,头痛欲裂。意识都是繁杂的,梦境也凌乱交错。 秋夜轻寒,帘外雨潺潺,他握着沁芳暖融融的手,一笔一划教她读书习字。 绛云楼内,她坐在小梯上,一撩一撩地踢着裙摆,鲜灵灵地笑,再跃入他怀中。 澄湖里,她躺在摇摇潋潋的风荷下,细白的指尖剥了莲子顽,又来赠他。 京都庙会,龙江驿救人,冬日赏雪,元宵观灯……当时只道是寻常。 裴慎一时大恸,忍不住又想起八月十七,长堤观潮。 彼时素月清秋,星子霜冷,她立于长堤之上,忽怆然一笑,纵身跃入骇浪惊涛中。滔滔大江,唯见浪击千堆雪,再不复佳人踪影。 每每忆起当日场景,裴慎只觉肝肠寸断,大恸不已。 他生生从梦中惊醒,额间大汗淋漓。 待裴慎意识稍清醒,便忍不住冲着身侧望去,那里本该有一个狡黠、鲜活的人影,会裴大人、裴大人地唤着,会说“胭脂好吃否”、“药汁子太苦了”、“女菩萨今日不高兴”…… 奈何酒醒残梦,如露似幻。到头来,室内空无一人,独有斜阳晚照,暮色苍茫。 裴慎失魂落魄地在床上坐了半晌,惊觉夜色渐深,便燃了盏灯,又掀开海天霞色珠帘,迈步入内,端坐于楠木圈椅上。 他从翘头案上展开陈清款宣纸,压上独山玉麒麟镇纸,握着一块清谨堂墨,研于漆砂砚上,又取了一杆碧镂牙管狼毫。 万事俱备,只消提笔作画,便能将往日种种,尽数铭记。 画什么呢?澄湖相拥,京都庙会,元宵观灯……每一幅都能画。 可裴慎只是怔怔地坐着,盯着一盏孤灯,神色空茫茫的。 春寒料峭,绮窗萧瑟。那灯下剪影,独他一人。 半晌,裴慎弃了笔,起身离去。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作者有话说: 1.情惨切,添悒怏,阁不住泪珠汪汪。罗衣尚存兰麝香,鸾笺仗托纸半张出自《金.瓶.梅风俗谭》 第77章 第二日一大早, 裴慎习武完毕, 复又去外书房处理公事。待午间,陈松墨叩门而入。 裴慎正在看武昌知府写上来的奏报, 头也不抬道:“拿了多少粮食?” 陈松墨躬身道:“爷, 整个湖广,最大的三家粮商实乃李心远、赵立、沈娘子。这三家当着湖广巡抚的面,各自捐了两百石。其余大大小小的粮商也各捐了几十石。” 裴慎淡淡道:“私下里呢?” “据黎巡抚所言, 这三家俱私下找了他, 沈娘子给了两万石, 李家三千石,赵家两千石。另有两家小粮商也私下里给了一千石。” 聪明人可不止沈澜一个。 裴慎对此毫不意外。明面上所有粮商都只意思意思, 给了几百石。私底下却向巡抚卖好。或者说,向黎大用背后的裴慎卖好。 唯一让裴慎意外的是:“这位沈娘子为何给了这么多?” 陈松墨回忆了一番黎大用的解释:“沈娘子原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