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嬷嬷说话忒得难听。 她神色淡淡的:“不过是小儿玩闹罢了。” 余嬷嬷冷着脸,一字一句道:“商户子弟,果真没规矩。” 沈澜面不改色:“叫嬷嬷见笑了。”语罢,又淡淡道:“嬷嬷骂一个五岁小童毒辣、活邢敖,果真好规矩。” 余嬷嬷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她一个商户妇,竟敢这般大胆,待回过神来便恼怒道:“你这般作态,也不怕我去告诉知府夫人?” 沈澜笑了笑:“嬷嬷说笑了,邵和尚杀进湖广那会儿,王知府手下没一个兵,还是靠了我的船方才保得一命。”语罢,笑道:“嬷嬷如今痛骂王知府恩人之子,便是知府夫人知道了,也要怪罪你的。” 余嬷嬷心知她威胁自己呢,王知府忘恩负义这名声,若传出去了,自家主子只怕即刻要将她发卖了去。 余嬷嬷僵着脸,不情不愿地躬身道:“是老奴早上喝了二两马尿,猪油蒙了心,一时失言了。” 沈澜笑了笑,见好就收,上前拉住余嬷嬷袖子,只将几两碎银塞入余嬷嬷手中。 余嬷嬷握住荷包,掂了掂重量,心情稍缓,只是心中到底还有几分怒气,又要给自家主子交差,便笑道:“夫人,潮生这孩子,忒得顽劣,还请夫人将他唤出来,好生教导一二。” 这是要沈澜当着余嬷嬷的面,责罚潮生。 潮生打架固然有错,却是官僧先口出恶言。况且沈澜便是要责罚潮生,也绝不会大庭广众之下罚他。 沈澜摇头笑道:“余嬷嬷说笑了,昨日潮生脸上还挨了一拳呢,小孩子今日闹腾,明日和好,哪里就要责罚了。”说罢,便又塞了一包银子。 余嬷嬷心满意足,那点不快也散了,笑道:“夫人,潮生这孩子挨了夫人两巴掌,还是得好生休养,近日便不要出门了罢。” 沈澜会意,这位余嬷嬷收了钱,随意编了个借口去糊弄知府夫人,又怕露馅,便想让潮生在家歇几日,避避风头。 “嬷嬷说的是。”语罢,沈澜又叫秋鸢取了两斤沉檀马牙香、一坛桃花酢、五斤樊江陈橘,五斤银杏白,全当赔罪。 余嬷嬷带着几个丫鬟护院,提着赔罪礼,笑盈盈离开了。 “夫人,这帮人当真好生贪心!”春鹃气愤不已:“那桃花酢是贡品,樊江陈橘本就价贵,放进黄砂缸里,盖上燥松毛,能放到三月底,拿出去一卖,好大一笔银钱。还有那檀香和银杏白,都是……” “好了。”沈澜温和地笑了笑:“做生意,和气生财。况且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春鹃恨恨道:“早知如此,三年前湖广发大水那半个月,夫人何必带着人划了小船到处救人,还救了那个没良心的王知府。” 沈澜心道她不过一个外来户,辛辛苦苦,冒着大水救人,求得也不过是个仁善的好名声。 当年,沈澜并未将全部首饰尽数插戴在那女尸头上。一则自己需要本金,二则全部首饰都未被潮水冲走,实乃破绽。 于是沈澜昧下了两根金簪。到了湖广后,撬下上头的宝石死当,又将金簪融了,得了第一笔银钱。 靠着有情有义、为夫守节的名声,她在湖广农户手里拿钱买了米和船,撑着船去毗邻湖广的四川、江西等地倒卖。挣着辛苦钱,生存了下来。 此后又经了洪灾救人的那一遭,沈澜仁善的名头传开,被她救了的失地百姓投奔她、各地的流民来了湖广无处可去,听了她仁善有情义的名声也来投靠她。至此,沈澜的事业版图方才迅猛扩张。 “不过些许财货罢了,千金散尽还复来嘛。”沈澜点了点她脸颊:“好了好了,你这嘴撅得都快能挂油瓶了。” “夫人你总这般。”春鹃嘀咕了一句,语罢,又恨恨道:“什么时候来个青天大老爷,只管将这帮狗官都打杀了去!” 沈澜心道这怕是不可能了,局势糜烂成这样,便是北边刚定下来,还不知道未来如何呢。 她刚要劝春鹃消消气,却忽然听得外头秋鸢匆匆喊道:“夫人,巡抚府送帖子来了。” 秋鸢刚送走了余嬷嬷,便从门子手里接了张五寸苏笺单帖。 沈澜接过帖子一看,原是邀她明日去湖广巡抚府上赴宴。 沈澜沉吟良久,忽然道:“秋鸢,你去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