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却没这个兴趣:“就留在当处挺好, 省得走街串巷的惹眼。真到用时,再取出来不迟。” 她于是也从善如流。 此时厅里光秃秃的,中间铺着一副硕大的中原地图。上面星星点点的插着小旗小棍。每日武松“上朝”归来,那图上的各样标识便被他挪动个几寸几分的。 说是“上朝”,其实不过是和一干掌握实权的联军、朝廷首脑们通气。地点也不一定在皇城大殿, 而是哪儿方便在哪儿——有时在武松的府衙, 有时在李纲府上,有时在军营, 有时在开封府,有几次还是在白矾楼包了个场, 一干朝廷命官信步踏入,全都轻车熟路,知道哪个座头最舒服——显然一个个都是贵宾级老顾客。 新君赵楷毫无从政经验,文采倒是一流,写个圣旨、檄文, 通常能将底下的一干军民官兵感动得涕泪横流,发愿效忠国家万死不辞。于是赵楷眼下的角色也只相当于一个御用笔杆子。大部分时间闲来无事, 便去和软禁幽居的太上皇一道钻研书画艺术。偶尔抱怨两句皇帝当得太憋屈,没人把他当回事。 不过朝政既然焕然一新,奸臣落马, 禁军备战,赵楷有时候在公众面前露个面,不明真相的群众们也会欢呼雀跃,把他当中兴明君对待。赵楷于是觉得这日子过得还算舒坦,没什么改变的必要。 潘小园深深地感受到了信息不畅的不便利。时局瞬息万变,然而她却只能通过这一日一变的地图来了解战争的动态——作为一个毫无军事经验的“诰命夫人”,自然是无权参与政事的。好在武松知道她关心时政,于是每天都不厌其烦地跟她说上一阵子。 眼下那代表金兵东路军的几面小旗,正零零散散地分布在燕云各地——那是被呼延灼等人阻击打散的,暂时不成气候。而金兵西路军的大批人马,正密密麻麻地裹在太原府周围。太原府是河东重镇,若是失守,西路军就可以长驱直入,直接来到黄河岸边。 太原府已经被围多日,放出的几十只鸽子,只有一只到达了开封城,信里的内容触目惊心:若是三个月之内等不到援兵,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开城投降,要么吃人。 潘小园心惊胆战,问:“那……要不要去救援?” 下人丫环们让她调教了几日,也开始适应新主人的作风,没事不敢打搅,于是也就放心和武松聊战事。 武松嘴角紧抿:“京师是必须有重兵驻扎的;咱们的联军分一部分过去,不够;东京禁军派过去,只怕要打败仗。” “那——怎么办?” “三个月之内,要么征集更多兵力,要么把禁军训练得能打一些。” “征兵”和“练兵”,两个同等重要的紧急任务,需要在三个月之内,达成像样的效果。 “那——我能怎么帮忙?” “在府里好好儿待着,别给我添乱。” 一句话说完,见她立刻沉下来的脸色,才意识到玩笑开得有些拙劣。笑一笑,改口:“可做的事多了。眼下朝廷官员里还有不少人不认可新君,说我们是——” 她笑一声:“乱臣贼子?挟天子以令诸侯?” “多难听的都有。我不在乎,但总要堵一堵别人的嘴。你点子多,若是能想出些更好的名目……” 她立刻明白了,撇撇嘴,“不是说‘清君侧、靖国难’么?” “那些只能糊弄糊弄下层士官和百姓,那些老狐狸如何买账?因此李纲李右丞建议,不如趁机清点国库,裁掉冗官,重新定夺分配权职,方能使朝政一新。” 这些都是为官多年悟出来的道理,武松只是经人提点之后方能想到。而讲完几句,看看面前六娘,她倒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笑道:“清点国库,也是为了趁机裁官、设新职吧?” 武松惊讶道:“你如何知道。” 常在河边走,如何不湿鞋。做到高官厚禄的位置,谁敢拍着胸脯保证,一文钱也没多拿公家过。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