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就说。”薄念慈睨她, “别搞些奇奇怪怪的小动作。” 令梨嘴上哦了一声,指尖一缠一绕地卷他黑发玩,反骨和叛逆在细节处可见一斑。 “方才地脉讲述的历史故事, 尊者以为如何?”她问。 “无聊的故事。”薄念慈勉强道, “不如你编的有趣。” 由奢入俭难, 领略过故事大师小梨超凡脱俗的剧本,地脉的故事乏尘无味、干瘪得像老婆婆的牙齿。 “它只是条地脉, 不要对它的艺术修养要求太严格了。”令梨替地脉说了句好话, “至少它的描述很客观,没有夹带私货, 是非对错一听便知。” “在地脉的故事里, 一切由年轻的城主而起, 他无疑是罪魁祸首。城中居民挖损地脉, 地脉血祭活人, 属于风水轮流转的报复性行为, 谁都不能说自己无错。” “但是。”令梨话锋一转,“在它的故事里,有一个绝对无辜绝对没有错的角色,按照正道修士匡扶正义替天行道责任书条约第十八条规则,我宗弟子有保护无辜者的义务。” “绝对无辜?”薄念慈重复道,不以为然,“天底下哪有绝对无辜的人,菩提寺的和尚都一天天忏悔罪孽。” 菩提寺和尚的罪孽包括但不限于:身为秃顶出家人却觊觎凌云剑宗出品的生发神丸、支持黄连味辟谷丹和抵制黄连味辟谷丹两派之间不可协调的矛盾、拿东海生腌鲱鱼味辟谷丹充当成佛试炼的最后一关……如此种种,罄竹难书。 令梨路见不平都不会救和尚,生怕他们从哪儿掏出生化武器和敌人同归于尽。 “近些年弃佛修魔的人数都赶上弃医从剑的人数了。”令梨小声逼逼,“一寸长一寸强,没有头发的人果然靠不住。” 黑发冰凉柔顺的人,也不见得靠得住。令梨悄悄松开指尖被她不知不觉打了三个连环死结的发丝,装作无事发生地替薄念慈顺了顺长发。 “尊者所言甚是,天底下没有无辜之人。”无辜如令梨不都因为小小结怨被薄念慈大肆报复挂上通缉令到现在么,比她还无辜还惨的人,根本不存在。 “所以故事里无辜的,不是人。”令梨一锤定音,言之凿凿,“城主觊觎地脉,居民破坏地脉,地脉血祭活人,他们三个都不无辜,唯一无辜的是蜈城几百年修建的建筑物啊!” “从一粒沙一粒石子到一栋房子一条路,基建的困难和苦楚人尽皆知。”令梨痛心疾首,“这都是文物,怎么能说塌房就塌房?” 令梨对建筑物有很特别的感情,或者说几乎所有贫穷的剑修都对建筑物有着别样的感情。 哪个穷光蛋没因为比剑比得太嗨砸碎了别人家的砖砖瓦瓦却没钱赔,不得不亲自挽起袖子蹲在墙角刮泥砌砖? 剑修别名搬砖工人,不仅仅因为他们像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还因为他们真的会砌砖,个个精通装修里的大小细节和踩雷点,炼器师时不时恭恭敬敬拿着洞府设计图前来请教,俨然新时代包工头。 令梨曾是一人一剑建完一处别院的女人,让她眼睁睁看着无辜建筑物哗哗塌房比杀了她还难受,满脑子都是贫穷岁月她孤独砌砖的萧索回忆。 地脉讲了叭叭叭讲故事,重点全在年轻城主如何可恶上,令梨耳朵里只听进去了一句话:蜈城要塌塌塌塌——塌了! 别这样,你知道建城有多难吗,相较而言转世投胎可太简单了。 “只要抓来年轻城主血祭给你,你能保证蜈城再不受塌陷困扰?”令梨看向地脉,着重问道。 “……是的,地脉可以。”地脉回答。 它与蜈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保护蜈城也是保护它自己的道理,地脉还是懂的。 但,合着它讲了那么长的故事,你既不痛斥年轻城主的贪得无厌,也不同情惨遭损毁的可怜地脉,关注的重点是一堆破房子?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