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三月,沛郡、下邳先后易主,犄角之势被破,彭城彻底沦为孤城。 城内三千守军接近断粮,有杂胡按捺不住,劫掠百姓,被秦玦军法处置。 人头砍下不足半日,守城的胡骑尽数反叛,并有少数青壮从贼,在城内烧杀劫掠。守城的秦兵不得不调转刀口,同胡骑厮杀在一处,以免百姓遭遇横祸。 混乱中,城内突然起火,城门被打开。 汉军趁机攻入城内,镇压胡骑,救下身陷重围的秦玦。 秦玦欲拔剑自刎,被谢玄当场拦下。 情急之下,谢玄一手握住长剑,掌心被剑锋划破,鲜血顺着剑尖流淌,瞬间汇成一条小溪。 “秦将军,死容易,活却难。今日汉秦之战,是为华夏一统,恢复汉室,而非杀尽北地英雄,毁华夏气运。” 秦玦看着谢玄,长剑仍牢牢握于手中。 “玦乃败兵之人,将军这又是何必?” “秦将军此言差矣。”谢玄摇头,任由鲜血流淌,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在玄看来,城破不在将军,将军实为当世英雄。” 汉军顿兵城下,如果换成心狠之人,不顾百姓,任由胡骑劫掠,其后放弃彭城,杀出一条血路,必能保得性命。 秦玦却没有这么做。 非但如此,为保护百姓,他更是率部曲击杀胡骑,避免彭城百姓遭受大难。若不是城内生乱,有胡骑想要出城,打开了城门,汉军未必能轻易入城。 “秦将军,还请听玄一言……” 就在这时,被部曲救下的百姓纷纷伏身在地,哭请秦玦万不要舍弃性命。部曲没有出声,却是各个持刀身前。秦玦自刎,众人必要跟随。 “秦将军,自汉末以来,中原之地蒙难百年。胡贼暂时退去,并未根除。将军何不留下有用之身,为天下百姓灭此隐患?” 话音落下,秦玦持剑的手微抖,诧异的看向谢玄。 “不瞒将军,此乃官家之语。” “你我同为汉室,为华夏一统,方才刀锋相向。如今,如何不能为华夏消化干戈?” 终于,秦玦松开手中长剑。 宝剑当啷落地,谢玄收回手,按住伤处,道:“宝剑锋利,必为大匠所铸!” 秦玦摇摇头,挺直背脊,双手背于身后,似等绳索加身。 谢玄故作没看到,把住秦玦手臂,笑道:“彻底清扫乱贼,尚需一些时间。将军何不同玄共往城外?” “闻城中缺粮,玄处尚有新送至的军粮,且有伤药,可于乱平后发于百姓。” 话说到这里,谢玄的声音顿了一下。 “还要劳烦将军一道手令。” 秦玦点点头,当场写成军令,交汉兵宣于城内。 当日,叛乱的胡骑尽数被诛,城内大火熄灭,汉军在城前架锅煮粥,分于百姓和守军。 随军医者行走在人群之间,为伤者和患病者诊治。 很快,苦涩的药味掺杂在稻粥的香气里,众人却毫不在意。有百姓捧着陶碗,被热粥烫到嘴,疼得嘶了一声,脸上却现出笑容。 看到虚弱的老人和孩童,舀粥的汉军不免想到早年,鼻根生出酸意,特地多捞半勺,口中道:“小心烫。” “听口音,郎君不似南人?”一名老人试着问道。 汉军笑道:“不瞒老翁,我祖籍东海,和彭城同属徐州。” 秦玦在叛乱中受伤,一条手臂吊在身前。加上半月来未曾饱腹,日日仅得一碗稀粥,身体已是相当虚弱。 能策马拼杀,称得上是奇迹。 看到城门前的一幕,秦玦的表情微生变化。闭上双眼,重又睁开,似有些迷茫,又似千钧重担忽然减轻,情绪极是复杂,一时之间,连他自己都辨别不清。 太元九年,四月 彭城战报送至洛州,桓容闻听大喜,令将士加速前行,务必在六月前抵达长安。 大军锋锐所向,城池陆续被下。 有随军的北地官员自愿往城内劝降,几次下来,成效斐然。 “汉天子仁德,从不嗜杀。去岁汉中一战,三万甲士被擒,今虽暂押梁州,性命却是无碍。” “仆闻官家亲言,天下离乱已久,人口凋零。都为汉家儿郎,守土卫疆,驱逐贼寇,实是有功。他日天下一统,如果愿意,仍能为国效力,如果不愿,亦能解甲归田。” “如开城门,则大战可免,城内百姓皆得保全。” 战斗最初,桓容给桓石秀的书信,实为保存汉家的有生力量,不想拿下长安之后再为贼寇所趁。 哪里想到,襄阳之战不只成全了桓石秀的善战之名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