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立,不可能永远持续。建康长安早晚将有一战,双方是敌非友,盟约随时都能打破。 换句话说,和平只是暂时,等到将胡贼的势力彻底碾碎,待到草原和西域胡再形不成威胁,就是南北举兵,决胜天下之时。 再者说,建康谋算长安不假,长安一样和“纯良”搭不上边。 建康想着往长安扎钉子,长安一样心心念念着刺探建康消息。 国与国之间的利益相争,必然是你死我活,彼此是半斤八两,谁也别指责对方不厚道。到最后,比的还是谁更心黑手狠,谁更有决心毅力,谁更得民心。 大框架定下,众人集思广益,开始填补细节。 是夜,谢安的厢室灯火通明,灯光整整亮了一夜,天明时分仍未熄灭。 即使一夜没睡,不少人眼底都挂上青黑,精神头却是格外的好,不见半点萎靡。 各自回房梳洗更衣,用过早膳,愈发显得精神饱满,斗志昂扬。出城谈判的时候,从谢安桓冲以下,全都是昂首挺胸,丰神俊朗更胜往日。 桓容坐在大辂里,见众人如此精神面貌,不免感到惊讶。 心中疑惑难解,命宦者召来贾秉,大致询问一番。后者微微一笑,道:“陛下英明,一言如醍醐灌顶。陛下之意,臣等深谙于心,今日必当有所计较。” 贾秉成竹在胸,笑着表示:陛下您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桓容默然半晌,目送贾秉离开,无语望向车顶。 一切走在计划之中? 大可放心? 问题在于,他压根不知诸位臣工有何腹案,如何能够放心? 众人碰面的地点,依旧是之前搭建的高台。 因昨日天降大雨,今日天空仍有乌云未散,台顶张开数张木伞。 伞高两米,无需人力支撑,嵌入事先留下的凹槽即可。 别看凹槽不深,实则内藏机关,哪怕风雨再大,木伞始终屹立不摇,纹丝不动。遇有急情,开启藏于伞下的机关,伞缘木刺疾射而出,如万箭齐发,宵小瞬间扎成刺猬。 不用问,这样的手艺,百分百出自公输和相里。 对于相里兄弟的爱好,桓容即惊讶又感到佩服。 他早知相里兄弟擅长机关术,可万万没有想到,兄弟六人技艺精湛,信手拈来一件寻常物品就能埋设机关。 数年下来,相里兄弟带出十余名徒弟,各个身怀绝技,本领不小。出师之后,制出不少精巧的器物,全都摆在木器铺售卖。 这些木器铺是公输班的徒弟经营,双方都在磨练手艺,各取所长,完全是一拍即合。 桓玄和桓伟是木器铺的常客,会奔跑的木马,能在水中自行的木船,都是两人最爱。 不久之前,木器铺新造一种海船,成人手臂长短,类似于幽州造出的三桅船,可于水中自行。 仅是这样不算稀奇。 稀奇之处在于,木船甲板和船舱里的水手都能活动。开启藏在船底的机关,船工竟能升起船帆。 制造此类海船模型,需要的精力和时间非同一般。耗费整整两年,经过无数的试验,集合数人之力,方才成功造出三艘。 几人商议之后,没有再动手的打算,这三艘海船就成绝版。 最终,两艘收入宫内,成为桓伟和桓玄的生辰礼,一艘被高平郗氏市去,成为郗冲的珍藏。 其他人想要一睹实物风采,要么进台城,要么登门丞相府。 这直接造成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桓伟、桓玄和郗冲交友无数,炙手可热,成为最受欢迎的少年郎君。 等到好友们陆续长成,有机会登上真正的海船,对木船模型不再那么热衷,三人莫名觉得自己被用过就丢,交了假的朋友。 好在实情并非如此,少年们的友情始终未变,甚至好到彼此打掩护,试图跟着船队出海。 对此,各家家主都愁白了头,陆续找上桓容,要求天子给个说法。 桓容还是那句话:他也没办法。 锅有郗氏一半,郗愔不在了,郗融和郗超都在朝中,有能耐砸门去啊! 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人都跑没影了,吵翻屋顶照样没用。 无论桓容还是诸位家主,都不会想到,倾注心血培养的继承人,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撒丫子飞跑,留下一地烟尘,抓都抓不回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现如今,一切都在萌芽之中,盖子尚无揭开的迹象。 建康和长安的文武正齐聚一堂,就市粮之事定下契约,逐项完善条款,争取最大利益,顺便给对方挖坑。 桓容和秦璟没有参与讨论。 众人引经据典,洛阳吴地官话交织,你来我往,语速飞快,他们完全插不上嘴。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