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海风阵阵,卷起层层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时而有水波翻腾,流线型的身躯一跃而出,在半空停留数秒,重又砸进水中。 码头上依旧灯火通明。 临时搭建的坊市不在城内,自然无需宵禁。 多数店铺日夜开张,伙计和掌柜轮换着歇息,方便接待远来的客商。 木杆高高架起,缠绕上粗绳,挂起成排的灯笼。 多数灯笼样式简单,除了火烛外罩,没有太多花样。 唯有十余盏样式不凡,灯光点亮,琉璃制成的灯面缓缓转动,一幅又一幅美人图和山水图呈现眼前,格外的鲜活,让人移不开双眼。 许多商人见到后,都寻找附近商家询问,这些彩灯可能市买。 商铺掌柜做不得主,只能让伙计登船禀报。 桓容大手一挥,“卖,为何不卖?” 彩灯是幽州工坊制出,本为讨亲娘和阿姨欢心。只是当初忘记吩咐,灯上的图样未必合两人心意。 果不其然,南康公主和李夫人对美人图很不感冒,反倒对绘有走兽和飞禽的爱不释手。喜爱之余,更命人前往幽州,特地定制新灯,在宫宴时挂了出去。 各家夫人女郎入宫赴宴,看到这样的彩灯,无不心生好奇。走近观看,发现其中机关,更觉新意。知晓是工坊所出,制灯的材料可以指定,归家后就列成单子,命人火速送往幽州。 琉璃、美玉、琥珀、珊瑚、玛瑙、彩宝、珍珠、翡翠……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正经诠释出“买买买”的真谛。 各家家主知晓情况,反应各不相同。 有的压根没放在心上,淡然一笑再没过问,不过些许金银彩宝,九牛一毛,压根不值得放在心上。有的看过彩灯图样,觉得十分有趣,亲手为家中女眷绘制图样,题字留诗。 王献之正巧回家探亲,话没说两句,温存更加没有,直接被夫人拉进书房,铺开帛布,意图昭然。 半个时辰后,郗道茂捧着帛卷满意离开,往乌衣巷和谢道韫交流,彼此互通有无。 王献之伏案悲催,和已经启蒙的儿子大眼瞪小眼。 好不容易归家,本想和夫人一叙衷肠,温存些许。结果却好,夫人压根没这想法,开口彩灯闭口字画,夫君压根没心思搭理。 他甚至怀疑,如果自己没有这笔字,连说几句话的待遇都不会有。 “阿父。”王静之看着亲爹,俊秀的小脸满是同情,“阿母时常如此,习惯就好。” 王献之:“……” “阿父难得归家,可能为儿讲一讲西域风光?”王静之大眼放光,眼睫毛呼扇呼扇,表情中满是期待。 看着缩小版的自己,王献之终于笑了。 反正严父的形象已经不剩多少,干脆更加放松,让王静之坐到身边,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递给儿子,口中道:“此乃吐谷浑所铸,传为前代吐谷浑王所用。为父赠与你,待你学有所成,为父定当奏请天子,许你选官出仕。届时,你可亲眼一观西域风光。” 能得大君礼物,王静之自然高兴。 不过,小郎君怀疑的看向亲爹,大君是不是忘了,他尚不到外傅之年,何言选官出仕?这个时候说这些,是否太早了点? “不早。”王献之笑道,“古有甘罗十二为相,今有袁氏子峰元服拜爵。我知你同谢家郎君交好,诗书礼仪不相上下,何不在兵法谋略上分个高下?” 王静之很是诧异。 “阿父是说谢家几位兄长?” “自然。”王献之笑道。 “……”王静之默然无语。 大君果然记性不佳。 谢家几位兄长中,最大的比他足足大了七岁! 这能放在一起比吗? 即使年少聪慧,智力相当,力气的差距如何弥补? 总不能让他向书院里几个兵家子出身的郎君学习,懂事起就向往着胸口碎大石,双臂抡铁锤吧? 那会死人的! 不提王小郎君如何郁闷,也不提王献之立下拼儿子的志愿,随着彩灯由宫内传出宫外,建康逐渐兴起一股风潮,先是士族,随后是庶人,连定居城内的胡人都纷起仿效,争相在家中挂起几盏彩灯。 知晓情况后,桓容十分怀疑,后世的灯会是否会提前出现。 只不过,后世的灯会是在正月,如今却有往三、四月靠拢的痕迹。 烦恼数日,桓容渐渐想通,历史的发展总有规矩,与其在这里闹心,不如静观其变。说不定担心的事根本不会发生。 即便发生也没关系。 大不了直接下旨,在正月另办一场灯会。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