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可命人备下纸笔?”桓容没在意杨亮的暗示,话锋一转,道,“若是无纸,绢布羊皮亦可。” 虽对桓容的要求不解,杨亮仍命人下去准备。 少顷,绢布和笔墨送上,桓容铺开绢布,执笔饱蘸墨汁,在布上大略勾画。 舆图深深印在脑海,稍微回想,就能画出各郡位置。出于谨慎考量,略去大部分,仅画出长安附近郡县。 饶是如此,随舆图逐渐成型,杨亮父子也是呼吸微滞,惊色难掩。 “郡公懂得舆图?”杨亮问道。 “略通。”桓容停笔,对着绢布轻轻吹气。 杨亮尚能自持,杨广的视线几乎黏在图上,一瞬不瞬,片刻不肯移开。 “此乃长安。”桓容手指中心处,指尖染上一点墨痕。 “东为弘农,现被秦氏攻下。向北是北地和新平两郡,皆有重兵把守。南为上洛,部分为秦氏攻占,西为始平,再向西即是扶风。” “扶风?”杨广下意识念着。 “对。”桓容看他一眼,道,“日前已被容之从兄带兵攻下。” 杨广蹙眉,杨亮陷入沉思。 桓容不着急向下说,手在舆图上移动,按照先时的设想,在图上勾画出一条直线,直通向姑臧。 “嘶——” 明白他的意图,杨氏父子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桓容的目光中满是不敢置信,却又隐隐带着兴奋。 “前日从兄送来消息,秦氏有意长安。容以为,此时与其相争实无益处,不妨另辟蹊径,转道向西,打通西域商路。” “西域?”杨亮神情肃然,盯着图上一点,声音微沉,“郡公有几分把握?” “三分。”桓容笑道。 “三分?”杨亮挑眉,杨广暗中嗤笑。 “加上使君,就有五分。” 杨亮闻言顿住,杨广的笑僵在脸上。 “郡公所言要事即是如此?” “然。”桓容点头,收回手,搓了搓指尖上的墨迹。 “秦氏攻下长安,单是城中人口财帛就需消化一段时日。苻坚不甘心败退,必会率残兵另据州郡同秦氏对抗。向北正好给了秦氏占地之机,如向南逃,当为荆州所阻。此间我等可趁机西进,打通西域。” “郡公怎知秦氏定能下长安?” “纵然不下,也撑不得太多时日。”桓容道,“氐贼被秦氏拖住,实力削减,亦可方便我等出兵。” 杨广质疑道:“郡公能见姑臧的好处,氐贼定也不会忽略,纵然打下姑臧,怕也是为他人做嫁衣。” “杨兄对自己如此没信心?” “什么?我……”杨广正要反驳,突然心头一动,看向桓容,难掩惊讶之色,“你是说,我?” “对。”桓容缓缓点头,挺直腰背,神情中不见半点玩笑,“容早有言,单以桓氏,此战仅三分把握。如有杨使君相助,可增至五分。” “郡公真愿信任我父子?”杨亮略有迟疑。 “弘农杨氏的风骨,容已亲眼见证。”桓容正色道,“杨使君,容不敢言绝无私心,但请使君相信,容所行皆为复兴汉家,结束这个乱世。” 结束乱世? 杨亮干笑一声,好大的口气! 笑容之后又感到复杂。 秦时猛将,汉时雄兵。 一句“灭秦者胡”,秦军险些屠尽草原胡族;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汉军涤荡草原,深入打磨,直入匈奴王庭。 纵然是三国乱世,公孙瓒、曹操、袁绍等北地诸侯,皆让胡贼闻风丧胆。敢踏入中原半步,摆在面前的只有屠刀。 百年烽火,战祸不断,汉家衰弱,人口锐减。 五胡内迁,汉家百姓沦为羔羊,中原大地遭受大难。 凡汉家子,亲历此等乱世,如何不会心痛? 杨亮并非弘农杨氏嫡支,亦秉持祖训,时刻不忘胡贼之恶,汉家之辱。早年同桓温不睦,每遇桓温北伐,仍会倾全力相助。 之前吕延潜入梁州,欲借桓、杨两家的矛盾挑唆,实是看错了杨亮父子。 现如今,桓容字字铿锵,决意复兴汉家,结束乱世,父子俩固然有几分不信,却也压抑不住胸中涌动的热血。 “郡公所言句句属实?” “容以桓氏之名立誓。”桓容双手平放膝上,目视杨亮,“请使君助我!” “好!”杨亮肃然道,“有郡公今日之言,亮必当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多谢使君。” 两人同时举起右臂,三击掌后,放声大笑。 杨广看看亲爹,又看看桓容,最终咬住腮帮。 他承认,自己不是桓容的对手,假使再过三十年,也难追上三分。不过,没法作对手,成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