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都信不过对方,见面都要放几把眼刀。不敢将全部力量带入城中,唯恐被包了饺子。 桓大司马与褚太后意见不和,早有争端,如此行事无可厚非。郗愔则是见到袁真的下场,联想到自身,对晋室早有几分心冷。 现如今,郗刺使手握北府军,和桓大司马同列权臣,在朝中分庭抗礼。如若心思转变,对晋室的威胁绝不亚于后者。 故而,褚太后也在提心吊胆。 每每想到城外的军队,简直是寝不安席,食不甘味。即便有王坦之和谢安等人的保证,照样不能让她安心。 这般心态之下,整个台城都变得风声鹤唳。 庾皇后的棺木送入皇陵,司马曜没有借口继续留在宫中。司马奕终究还是天子,是台城明面上的主人,他要赶司马曜离开,褚太后也不好强行阻止。 好在司马昱始终低调,除了必须出现的场合,几乎很少露面。 褚太后几番思量,终于放司马曜走人。 不料想,司马曜前脚刚回到青溪里,后脚就遇到郗超上门。 “郗参军要见我?” 司马曜踌躇不定,见禀报之人是司马昱身边的忠仆,知道不见也得见,只能将人请到客室,命婢仆送上茶汤。 “见过世子。” 郗超未着官服,一身蓝色深衣,腰束绢带,发束葛巾,眼角爬上皱纹,仍不减半分英俊,反而增添几分岁月沉淀的魅力。 “郗参军。” 司马曜请郗超落坐,心中略有几分忐忑。 “未知郗参军此行何意?” “超是为救世子。” “救我?”司马曜满脸愕然,心中防备更甚。 身为王府世子,他绝不如表现出的“忠厚”。若非如此,也护不住昆仑婢出身的亲娘。 “然。” 司马曜终究年少,神情间的变化逃不过郗超双眼。 对他眼底的戒备,郗超并未十分在意。如果司马曜真的一根肠子通到底,他今日就不会走这一趟。 “明人不说暗话,官家今日困局,想必世子也看到了。” 司马曜皱眉不言。 “今上登位之时,年长于世子,太后仍摄政数载。直至今上亲政,政令依旧多出长乐宫。” 思量此言背后的含义,司马曜的表情变了。 “世子以为改朝之后,太后可会轻易放弃手中权力?” 当然不会! 司马曜十分清楚,自己登上皇位之后,肯定要和司马奕一样做几年摆设。但他有决心走出和司马奕不同的路。 年少是劣势也是优势。 起个大不敬的念头,熬也能熬到褚太后薨逝。 “仆知世子心中所想。”郗超摇了摇头,道,“纵然太后还政,世子可能指使朝堂文武?” “我……”司马曜喉咙发干,他想说可以,奈何没有半分底气。 “世子终究年少,尊侯则不然。” “琅琊王乃是晋室长辈,太后亦要称一声‘叔父’。且身为当朝宰相,与王、谢士族关系厚密,在民间颇富声望,如能登位临朝,实乃众望所归。” 见司马曜神情恍惚,眼底犹有几分不甘,郗愔暗中一笑,发出最致命的一击,直打得司马曜溃不成军。 “世子,太后同你并无血缘,琅琊王殿下才是你的至亲。殿下已有春秋,膝下仅存世子与小公子。术士之言想必世子也曾听闻,世子今日退一步,将来仍大位可期。” “如若一意孤行,史书之上将如何记载?” 郗超拉长声音,慢悠悠道:“不认至亲,与父争权,不孝之人!” 司马曜脸色煞白,郗超的话好似一记重锤,狠狠砸下,令他耳鼓嗡鸣,再维持不住镇定。 他知道郗超所言都是借口,为的就是逼他让步后退。 桓大司马早有意晋室江山,扶持大君不过是权宜之计,将来极有可能迫使大君禅位。但是,郗超的话他不能不思量,更不能随意抛之脑后。 不孝,不认至亲,与父争权。 如果他坚持不退让,这些将不再只是劝说的借口,而是确实压到头上的罪名! 将来的事不好定论。 褚太后能不能争过桓大司马,同样是个未知数。 正如郗超之前所言,大君儿子虽少,却不是只有他一个。 能成事且罢,不成的话,如果、只是如果,大君将来可以立下太子,有今日之事,自己绝不会是第一选择。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