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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医者诊脉时,石劭的幼弟冲上前来,扑到兄长身上,满脸都是害怕。

    “不要怕。”

    桓容恻隐之心顿起,令小童捧上食水,带他到一边洗净手脸,换一件干净的外袍。和石劭一样,石勖也是瘦得不成样子,怀中藏着的半只谷饼已经有些发霉。

    “先将人抬上马车。”

    石劭一直未醒,县衙中的房舍又过于简陋,桓容干脆让婢仆收拾出一辆大车,将人安置进去休息。

    “郎君,奴想分些食水给此处之人。”

    “好。”桓容点头道,“点清人数,查明籍贯。”

    “诺!”

    阿黍备好干粮,遵照桓容的吩咐,带上两名识字婢仆,一边分发食水,一边记下众人籍贯姓名,录下各自年龄以及在此居住的时日。

    “郎君,此地共有男丁二十六人,老者五人,妇人三十一人,童子八人。除石氏之外,籍贯均为盐渎。”

    “既是本地人,为何沦落至此?”桓容蹙眉。

    年老体衰便罢了,二十多名男丁都是弱冠而立之年,又非没有户籍,不种田也不到盐亭做工,藏到这处破败之地究竟是什么缘故,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郎君,我等祖籍此地,自汉时便耕种于此,然……”一名老者沙哑开口,嗓子如砂纸擦过一般。

    “县中豪强为蓄私奴,联合职吏销去我等户籍,收走所有田产。我等被视作流民,一旦入了东城,不被抓做田奴也会沦为盐奴,子孙后代皆要为奴!”

    桓容瞪大双眼,健仆默然无声。

    老者继续道:“府君初来乍到,恐不知本县豪强甚于猛虎!前有周府君欲严查此事,结果落得暴死异乡,我等实在无法,只能藏身于此。”

    伴随话音落下,啜泣声接连响起。

    原来是妇孺聚拢过来,纷纷低首垂泪。

    桓容眼眶发酸,难言心中是什么滋味。阿黍上前半步,悄悄向桓容摇了摇头。

    郎君心慈,必会被这些人的遭遇触动。阿黍固然可怜他们,却是心存疑问,只为蓄养私奴,侨郡流民不计其数,如此大费周章,联合县中职吏下手,背后定有缘由。

    “郎君,奴有一言。”

    “我知。”不等阿黍继续,桓容摇了摇头,“此事我有分寸。”

    老者言中的豪强极可能是陈氏,如若不然,谁有如此大的力量,能在盐渎只手遮天,说一不二?

    前任县令死得不明不白,自己尚未在盐渎打下根基,凭什么和对方掰腕子。不知对手底细便莽撞行事,那不是锄强扶弱,也不是伸张正义,是傻缺中的傻缺。

    领到食水后,老者带着童子让到一旁,壮年男子和妇人取来工具,或到林中伐木,或到院中清理杂草,搬走朽木桌椅,扫掉堆积在各处的碎石瓦砾。

    石劭仍旧未醒,石勖连吃三个谷饼,连声打着饱嗝,见童子脸上带笑,不由得双颊发红。

    桓容坐到车辕上,笑着向石勖招手。

    “小郎君年岁几何?”

    “回府君,仆六岁。”

    明明是个娃娃,偏要充大人说话,言行举止仿效兄长,皆是一板一眼,着实令人喜爱。

    桓容正要再问,前往东市的府军和健仆突然返回,车上没有预期的农人和流民,反而绑着三个职吏模样的壮年人。

    “怎么回事?”

    “回郎君,此三人胆大包天,阻碍仆等招收流民。仆等言郎君乃是盐渎县令,鼠辈非但不悔过,竟敢出言侮辱!”

    听完健仆讲述,桓容并未当场发怒。仔细观察车上三人,发现他们都是满身酒气,显然是刚从酒肆出来。

    “可知他们身份?”

    “此三人自报陈氏,一为狱门亭长,两为贼捕掾。”

    陈氏?

    桓容眯起双眼,倒是巧了啊。

    盐渎县城东,数条河道穿行而过。河上运盐船络绎不绝,两岸民居商铺错落有致。

    距离码头十里,民居之间稀少,最后仅剩一座华美的宅院,飞檐反宇,画栋雕梁,足见主人豪富。

    正室内,陈氏父子对面而坐,中间摆放一张棋盘,黑白两子绞杀盘上,一时难分胜负,

    少顷,陈环开口道:“阿父,桓容已至盐渎。”

    陈兴点点头,随手捻起一粒黑子。

    “庾参军日前送来书信,阿父可要助他?”

    “环儿,你要记住,同陈氏有旧的是庾元规,不是庾季坚,更不是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

    “可是,阿父,桓容之父乃是南郡公,闻其又得郗刺使青眼,如不趁早将他逐走,恐将成气候,再难收拾。”

    陈兴没说话,又捻起一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

    “阿父!”

    “环儿,m.bOWu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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