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氏六娘坐直身体,面上犹挂着泪痕,眼神却分外坚定。 殷夫人看着女儿,终究感到一丝欣慰。 能明白就好。 虽然吃了亏,好歹还有挽回的余地,总比始终不知不觉,一条路走到黑要好上百倍。 不日桓大司马便要抵达建康,如何应对需同夫主商量。 必要的话,她愿意上桓府赔罪,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务必将女儿从中摘出来,免得成为他人的替罪羊。 庾、殷两家各有打算,不约而同闭门谢客。 庾希和殷康极少在人前露面,反倒是送往姑孰和会稽两地的书信不断,一封接着一封,十分频繁。 桓府中,桓容挟筴读书,朝益暮习,极少离开内室,连到廊下放风的次数都逐日减少。 临到夜间,需要阿谷催上几次,甚至搬出南康公主,室内的烛火才会熄灭。 如此勤学苦读,收获自然不小。 数一数摘录下的纸页,桓容完全可以昂起下巴,骄傲的大吼一声:我已打通任督二脉,练成绝世武功,就此东方……吔,这点就免了。 最重要的是,围绕桓氏形成的“亲戚关系网”,终于被他弄明白了! 不容易,真是不容易啊! 桓大司马兄弟五人,其嫡庶子女加起来超过四个巴掌,儿子娶妻,女儿出嫁,亲戚关系一层套一层,连成的关系网堪称恐怖。 由此想到王、谢等大族,桓容冷不丁打个寒颤。 遇上这样的庞然大物,还不是一个两个,谁坐皇位上都得憋屈。如此还要高举造反大旗,桓大司马究竟是有多想不开? 想起自己的外祖家,桓容也不得咂舌。 纵观历史,司马皇室可谓独树一帜。尤其是东晋,皇帝多数命短,隔三差五就要兄终弟及,搁在其他朝代简直不可想象。 桓容扯开衣襟,单手托着下巴,习惯性的转动笔杆。笔上墨汁未干,随转动飞溅而出,恰好落到进门的桓祎脸上。 “阿弟……” 桓祎只觉面上一凉,顺手一抹,满掌漆黑。 桓容连忙藏起“作案工具”,亲自递上布巾。 “阿兄怎么有空过来?” 或许是受到桓容苦读的启发,南康公主决心教导桓祎,令其每日早起随健仆勤练武艺。 “立车骑将军闻鸡起舞之志,必能有所成!” 通俗点讲,驴子赶到磨道里,不转也得转! 身为兵家子,纵然不识诗书、不通文墨,有一副好身板,能够上阵带兵,今后就不缺出头之日。更重要的是,桓祎如能有所成,对桓容也是助力。 南康公主想得不错,桓容大力赞成。 如此一来便苦了桓四公子。 以往睡觉睡到自然醒,两餐点心随便吃。现如今,卯时正必须起身,先练腿脚再举磨盘,不到几天时间,桓祎的两手都磨出茧子。 好的方面,力气和饭量一起增加。不好的方面,肤色变得古铜,肱二头肌向府中健仆靠拢,距离仙风道骨越来越远。 明年上巳节,如果桓祎再被邀请,除非眼光独特,绝不会有小娘子再次手偏,将绣帕扔到他的头上。 每日对镜自照,桓祎两眼洒泪。 然而,想到阿母的期望,阿弟赞叹的眼神,桓祎硬是咬牙坚持,从举起磨盘腿抖到抓起石头随便抡,铁铮铮一条大汉渐露雏形。 因桓大司马即将归京,南康公主特地松口,许他休息两日。 桓祎兴冲冲来找桓容,想同兄弟讨个主意,父亲归来之日,是不是要当面抡石头,好好露上一手。没料想,人刚走进门就被甩了一脸墨汁。 “阿兄快坐。”桓容笑得温和。 面对这样一张笑脸,再大的怒火也在瞬间消融。 桓祎擦过脸,坐到蒲团上,扫过尚未被小童收起的纸页,不由得连声赞叹。 “阿弟好厉害!” “阿兄过誉。”桓容笑道,“以我之见,阿兄才是真的厉害,可比汉时猛将!” 桓祎被夸得飘飘然,满脸通红。 看着犹带墨痕的型男面孔,桓容心下暗道:老实人啊。 正想着,室外陡然传来一阵惊呼,原本明亮的天空瞬间开始变暗。 “怎么回事?” 桓容好奇走出房门,立刻被阿谷和小童拦住。 “郎君快些回去,不可出门!” “怎么回事?” “郎君,是天狗吞日!万莫靠近门边,大不吉!” 桓容反应两秒,日蚀? 小童缩到桓容身边,牢牢抓住他的衣袖,双手微微颤抖。阿谷和健仆一起动手,将木窗全部落下,房门关得严严实实。 片刻后,屋外传来鼓声,一声紧似一声。 白昼犹如黑夜,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