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 大内官见到沈潆,心中同样百味杂陈。那日他看到冯淼所交上来的东西时,就已经猜到了沈潆的身份。毕竟这世上不可能有字迹相同,而素未谋面的两个人。加上画梅花时的那点喜好,他几乎立刻就断定,这个人是皇后。 只是他没有想到,皇后没死,居然还变成了靖远侯的妾室。如今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 “请您进去休息吧。”大内官对沈潆行了个礼。 周围的人都不知道沈潆的真实身份,看到大内官如此恭敬,暗暗地吃了一惊,也纷纷跟着俯身行礼。 沈潆自从重生以后,一直谨小慎微地活着。她自觉已经适应了这个低微的身份,几乎要忘记了原来是怎样高高在上地活着,她是受人敬仰,统御六宫的皇后。所以当周围那些人都低下头,摆出卑躬屈膝的姿态,她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应。 客栈点着灯火,并不是很亮,窗子透出里头昏暗的光。大内官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沈潆就昂首走进去了。 大堂十分狭小,只能勉强放下几张桌子。裴章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手边放着一套青瓷的茶具。他鹤氅未脱,帽子未下,似乎是星夜兼程而来。 沈潆往里面走了几步,身后的门就关上了。她第一次坦荡荡地站在这个人面前,不用担心被他看出破绽,反而没有之前几次那么紧张。对于别人来说,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是能轻易操纵生死的人。而对于她来说,他不过是过往那些岁月的一个见证人罢了。 裴章抬头看到沈潆,瞳孔陡然缩紧,脱口而出的称呼在看到她隆起的肚子时,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他微微用力地握着茶杯,克制着自己心中复杂的情绪。如果不是这个孩子已经太大,强行拿掉,会危及她的生命,他一定会除掉它。 两个人四目相对,谁的视线也没有闪避,一时之间无话。明明才过去一年的时间,却恍如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沈潆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对这个人当真一丝眷恋也没有了。 “你活着,为何不来找我?”裴章先开口说话,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却还是无法抑制地有颤音。 他们之间已经无需再掩饰,他这么笃定地发问,显然已经认定她的身份。 沈潆淡然地说道:“我好不容易离开那个地方,为什么还要回去?难道你以为,我会傻到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吗?倒是皇上,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嘉嘉,我并非对你无情……”裴章站起来,走到沈潆的面前。他的双手握着沈潆的肩膀,想要解释,一时不知从何开始说起。 沈潆却毫不留情地拍下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所作的一切不过是有苦衷的,你对你的结发妻子不闻不问是因为你要保护我?你醒醒吧,为什么到了今日还要自欺欺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一直……一直都在设法救你!你死之后,我不停地自责,愧疚,痛苦,恨不得时间能够倒流!” 沈潆冷笑了一声,找了张附近的椅子坐下来,摇了摇头:“当初你娶我,因为我是安国公之女,我父亲可以助你登上皇位。然后你让我当皇后,还是因为我是安国公之女,可以帮你联合京中那些旧贵族的力量。接着你冷落我,仍因为我是安国公之女,你不想那些从龙有功的大臣得意忘形。最后,你想救我,依旧因为我是安国公之女。除了我,没有任何人的身份或者说能力可以撑住长信宫的那个位置。到我死为止,被你利用得干干净净,我无话可说。” 裴章被她冷嘲热讽般的口气刺痛,双目紧盯着沈潆:“你就是如此看我的?在你的心里,我们夫妻多年,竟连半点情分都没有?” 这是他的发妻,他们共同渡过了他人生中最艰难的那一段岁月,同甘共苦,相濡以沫。所以在他的心中,那些因为他帝王的身份而接近他的女人,始终无法跟沈潆相提并论。他曾经给不了她的,亏欠她的,在他能给的时候,想倾自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