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先生虽然看不见有愧的脸,但他却能感觉到她的悲伤。有的故事不用过问,便能看见故事里的伤痕。 一个梳着妇人头的年轻姑娘,胸口中了一箭,顺着河水飘了一路,飘到他门前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这样的遭遇,想来一定不是幸福的。所以他不问,而他不问,她便不说。 小童突然说道:“哎哟,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掉金豆豆,金豆豆都掉碗里去了。难道,难道是这面里没加盐,你嫌胃口淡?咳,淡了你就跟我们说啊,至于这样么?家里又不缺这点盐巴。你这个样子,说出去被人听了,还以为我们师父亏待你了呢。” 那小童脸皮薄,平日里他一直把有愧当自己的对头,斗嘴打闹惯了,这会儿一时转不过来,有些不好意思跟有愧说什么宽慰人的话。 有愧吸了吸鼻子,又吃了口面,说:“我没有,只有你们小屁孩才哭鼻子呢,我只是,只是吃到了辣子。” “怎么会?”小童道:“我端上来的时候,里面清汤寡水,一粒辣椒子都没有。” 算命先生说:“小童,你就让伍茴慢慢吃罢,再去厨房里盛碗面汤来。” 小童道:“师父啊,你眼神不好,她碗里面汤还没动呢!” 算命师父道:“叫你去你就去,权当是给为师盛的,行么?” 小童这才嘀嘀咕咕地从房里出去。 小童出去后,算命师父便对有愧说道:“伍茴啊,你可认识那年轻人?” 有愧抿了抿唇,道:“他是,一位故人。” 算命先生便道:“你恨他么?” 有愧犹豫了半晌,然后点了点头。恨吧,谁不恨一个杀了自己的人呢。 算命先生又问:“那你爱他么?” 有愧又犹豫了半晌,然后低声道:“那是以前的事儿了。” 算命先生叹了口气,捋了捋下颚的长须,道:“如果只是恨他,那就好办,把仇报,两清便是;如果只是爱他,那也好办,把心意说了,听天由命便是。但若是又爱又恨,由爱生恨,那就难办。恨他恨到要剥皮抽筋,刀子递到手里了,心却软了;爱他爱到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想到仇恨,又想转身就走。这两种极端,人只能选一个,不然会被活生生撕成两半,谁都受不了。” 有愧低声问道:“那该怎么办?” 算命先生摇摇头,说:“法子有倒是有,但没几个人能做到。” “是什么法子?” “放下。不报仇,也不报恩。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像流走的河,莫去追究,别让它们像影子一样,无孔不入。” *** 过了两天,天气放晴,出了好大的太阳,山谷里要开掘的山路清理好了一大半,这天算命先生指挥小童把书屋里的那些砖头厚的旧书搬出来,铺在院子里晒晒,免得里面生出的蠹虫把书页给啃噬了。 他靠在摇椅上,眼睛看不见,却依旧熟练的指挥着:“小童,那本《袁天罡称骨》该翻个面了。” “是,师父。”小童道。 算命先生突然想起间事,便对有愧说道:“伍茴啊,这几天怎么没看见王阿虎那孩子?” 王阿虎这人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活泼好动”,性子一向坐不住,最喜欢往山谷外跑,然后从外头听来些好玩儿的事儿,便回村子跟大家讲。这几天没了出山的路,那小子这会儿应该早憋急了满村子乱窜才对,怎么到这会儿都没“听”着人“声”? 有愧还没来得及答,那小童便道:“阿虎哥他去帮忙清理山路了!” “哦?”算命先生便道:“这时干什么,外头有千把人,难道还就缺他一个王阿虎?” “师父,您这就不对了,”小童其实也想跟大伙一起去清理山路,清理山路这事儿多光荣啊,村里人被困在这里,是他们一铲子土,一篓子灰,将路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