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所演绎的李世民也是有层次的,但这个层次却该在更长的时间段里去观察品评。武德元年,李渊刚登基时,李世民来太极宫见李渊时从来都是不经通报风风火火,随意地好似进自己的卧房。直至李渊册封了太子,他才想起还有见礼这回事,但这个礼也极为随意,通常是走过场地一抱拳就完事了。到了武德四年,李世民受封天策上将,他见礼虽说规矩了许多,可也经常一边作揖一边自双臂间仰头探看李渊,一副鬼精灵的模样。如今已是武德七年,李世民离开战场身陷宫斗已近三年。这三年的水深火热,远比战场上那五年间的生死搏杀更令他提心吊胆,也使他急速成长。现在的李世民,规行矩步沉稳老实,既然李渊一直不发话,他便一直恭恭敬敬地保持着长揖为礼的姿态。双手合抱、上身微屈、头颅深埋两臂之间,标准地简直可以被拉去当教导宫廷礼仪的模板。 许是李世民的恭谨终究打动了李渊,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缓缓道:“免礼罢。” “谢父皇。”李世民当下应了一声,直起身来沉默不语。这显然又是一个明显的变化,武德四年之前的李世民在李渊的面前通常都是个话唠。可如今,他却已深知少说少错的道理。 李渊却并未注意到这样的变化。随着大唐疆域的逐渐扩大,他也愈发习惯了臣下对他日渐深刻的畏惧。任何场合下,只要他不开口,谁敢先做声? “朕听闻前日行猎,太子送了你一匹好马?”殿上沉默良久,李渊这才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李世民面露犹疑之色,尚不知该如何回答、要不要告状,耳边便听得李渊又道:“你自幼喜好良马,应该很喜欢吧?” 李世民心下一沉,默默地闭了闭双目。上个月,太子属官杨文干谋反,李渊令李世民出兵讨逆,亲口承诺若能平乱,必立他为太子。哪知等李世民当真平乱,李渊却又反悔,只道:“名分止定,太子无过,岂可轻废?” 眼见李渊提起这匹马,李世民只当李渊是提点他要友爱兄长,只见他飞快地投向李建成一道冷嘲的目光,然后低下头违心地应了一声:“是。” 李渊居高临下,早将李世民那嘲讽的眼神看地一清二楚,至于李世民话音中的轻佻那更是刺耳无比。只这一瞬间,李渊便深信了李建成的解释:李建成友爱弟弟送出爱马,哪知李世民却当是李建成向他示弱,得意忘形之下更口出狂言妄称天命。李渊登时怒不可遏,抓起御案上的砚台就向李世民砸去。 李世民可从来不是乖巧听话的李建成,见那砚台向自己飞来,他即刻“蹭”地一下闪到一旁,口中叫道:“父皇?!”这一声满满的不可置信,几乎连音都变了。 “混账东西!”李渊见李世民居然敢躲,更是气冲牛斗,当下拍案而起指着李世民厉声大骂。“天子自有天命,岂是靠阴谋诡计得来的?你这逆子,这么着急想当皇帝,是盼着朕死吗?” 听了李渊这番话,李世民更是一头雾水,只茫然应道:“父皇何出此言?儿臣从未有此悖逆不孝之念。” “还敢抵赖?”只见李渊面红耳赤,一手扶着御案不住发颤,一手捂着胸口大喘粗气。“行猎那天你说过什么?” “……我……” 李世民尤在回忆,李渊那另外两个孝顺儿子却已一左一右扶住了李渊。两人配合默契,李元吉安抚李渊:“父皇,您消消气。”李建成义正词严:“世民,还不快向父皇请罪?” 这下,李世民明白了,一脸轻蔑地望着李建成不住冷笑。“原来是你!” “放肆!”李渊见李世民对太子无礼,心中更是坐实了李建成的话,当下又吼。“建成不仅是你兄长,更是当朝太子,你对他可还有恭敬之心?” 哪知李世民竟当即脱冠跪地,冷冷道:“父皇既然见疑儿臣有谋逆之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