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见走廊脚步声渐近,文羚把遗书藏进枕头底下,见梁如琢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检查报告,抑制不住激动跟他说,检查达标了,后天就可以手术。 后天就能决定自己是在现实里看着如琢,还是在地底下看着如琢了。 梁如琢安慰了他半个小时,拿着检查报告去和医生询问手术准备工作,在电梯里听见有个耳熟的声音在打电话。 “我进电梯了,信号不好,稍后再打这个号码就可以,我叫段涵。” 第56章 他坐在天桥底下伤痕累累端着一份快餐吃的时候遇见段老师,那男人撩开他被汗贴在脸上的头发,问他是不是宾大的学生,为什么受伤。 是学生,但他刚从地下拳场出来,赢了十来场,赚够了一年的生活费。其实靠奖学金和接一些小设计完全够支撑他生活,但不足以发泄他从小到大堵在心里的怨气,退伍以后更加无处释放。 梁如琢对缺爱这个词非常敏感,但那时候这男人就跟从天而降的仙女儿似的,从头到脚都发着光。 于是他说自己是新生,刚被流氓堵住要钱来着,给了钱还挨了打,现在身无分文。段老师摸了摸他的头,邀请他到自己家吃饭。 梁如琢也不想自己像个骚包的小白狗一样整天围着段老师打转,但他做图的时候想,吃饭的时候想,连考试的时候都在想,什么时候找个借口再去段老师那儿赖一晚上。 他用相差无几的借口得逞了好几次,后来胆子大了就跟段老师滚在客厅打炮,段涵起初不肯,但梁如琢知道他是双性恋,嘴甜叫他老师,涵哥。 段老师和他以前遇到过的男人不一样,稳重又温柔,梁如琢觉得自己可能天生就喜欢这一挂,因为自己是个暴力至上的变态,段老师身上有他没有却想要的东西。 第二年他用未来一年的生活费买了一对戒指,但段老师不要,勒令梁如琢去退了,他只好把其中一枚换成项链送给段涵,但偷留下了自己的那枚,原本戴在了无名指上,这让他更有安全感,但段老师看见以后替他换到了食指上。 他问为什么,段涵说你太年轻。 他开始觉得这段感情是奇怪的,但这种想法只要段涵过来亲他一下就消失了。 后来他被人找了麻烦,因为在地下拳场一记飞踢把对手的脑袋爆了浆,他输不起的兄弟们要把这位常来霸场的小子弄死。 段老师报警替他解围,梁如琢狡辩说他们认错人了,还是挨了一耳光,被用重刑犯那套说辞教训了一顿“不学好”。 那天他从段涵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恐惧和疏离,他的初恋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被恐惧慢慢击碎的。连他自己也变得恐惧自己。 他只好去改这些恶习,让自己看起来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间都带有上流社会的绅士风度,尽管装起来累得要命,他还是愿意改。 但偏见已经形成,他再怎么改也挽不回自己的形象,感情一旦没有信任浇灌,就会迅速枯萎,此后的两年经历了不少细碎生活,他也想过未来有一天他们会分开,两片不契合的拼图,强行压在一块儿也一碰就会蹦开。 电梯门刚关上,段涵挂电话的手在空中一滞,和梁如琢对视了一眼,没认出来似的怔了好一会儿:“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儿。”他可能想说的是你怎么变得这么憔悴,但由于关系不比从前亲密,因此没多说不必要的话。 “陪我爱人看病。”梁如琢微笑了一下,在电梯门开启时抬手请他先走。他以为段涵会对他避之不及,结果相遇也只是平淡得犹如熟悉的陌生人。 段老师拿着清单去给他父亲取药,回来刚好又在走廊看见从诊室出来的梁如琢,气氛有点尴尬,于是段涵主动请他喝杯咖啡。 他答应了。不管怎么说,涵哥教他谈恋爱这一点就不值得他们反目成仇。 放在从前他是不会答应的,段涵是降临在他学生时代的一场温情太阳雨,也是在他身上烧出孔洞的浓硫酸,而他现在心里拥有一把小伞,这样不论是太阳雨还是浓硫酸都伤不到他。 诊所大楼外十几米远就有一座咖啡馆,埃塔医生为了享受休息时间特意开辟它出来,也对外开放。 他们聊了一些近况,段涵说他要结婚了,和一位花店的插花女孩。这的确像他会选择的类型。 “恭喜。”梁如琢适时接一句话,“我也结婚了。” 段老师有些惊讶,转而笑了:“你骗他你是好学生吗。”笑容没有恶意,他只是很了解梁如琢的性格。 “是的,他知道我骗了他,但他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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