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音将雪莲晨露喝完放下碗,才巴巴收回视线,再朝卫瞻拜了拜,语气越发诚恳:“昨日之事,是店里的伙计言语冒犯。还请纪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 卫瞻垂着眼,慢悠悠地转动拇指上的扳指。他没说话,亦不看谁,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莫名不怒而威。 林管事等了又等,等他说话。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这才明白卫瞻这是明摆着并不想搭理他。 就算是面捏的人儿也有脾气,何况债主? 林管事不乐意了。 “林管事。”霍澜音打断林管事的思绪,“我们不会赖账。只是你也清楚这笔账数目不小,如今遭了贼。我们就算从家中寄钱也需要时日,还请管事多耐心几日。” 林管事赞同霍澜音的话,他本来就将希望寄予卫瞻家中寄钱过来。 霍澜音又说:“今日晚些时候,会还一部分账,以表诚意。” “那再好不过了!我前边也事忙,就不打扰二位筹钱了。”林管事说这话的时候是看向霍澜音的。 他算是看明白了,讨债这事儿只能跟霍澜音讨,从卫瞻那里恐怕讨不回来。 林管事转身刚要走,却莫名回头又看了卫瞻一眼。林管事从一个小乞丐混到如今,最大的本事就是看人眼光从不出错。 当初卫瞻来九霄楼时,还不知他是霍佑安的表弟。林管事就凭着多年看人本事,将卫瞻待为上宾。 即使到了如今,他仍旧相信自己的眼光,隐隐觉得卫瞻的身份不一般。 一阵风吹下几片柳叶,一片柳叶打着旋儿,轻飘飘地落在卫瞻搭在膝上的靴子上。 林管事赶忙弯下腰,毕恭毕敬地拂走柳叶,顺便挽了袖擦了下柳叶落过的靴面。 卫瞻撩起眼皮看向他,林管事笑得灿烂。 “滚开。” 林管事一怔,也不恼。点头哈腰地离开。 霍澜音见怪不怪。 一个时辰后,霍澜音和卫瞻到了冯家。当然了,九霄楼的那四个护院跟在后面。 莺时蹲在院子里发呆,连敲门声也没听见。 小芽子一蹦一跳地去开门。 “芽芽。” 听见霍澜音的声音,莺时还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莺时?” 莺时愣了愣,抬起头来,看见霍澜音弯着眼睛笑着冲她招手。 莺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进了霍澜音的怀里。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姑娘不在身边,莺时不知道做什么呜呜呜……度、度日如年……呜呜呜……” “没事没事,莺时不哭了哈。”霍澜音轻轻拍着莺时的后背,像个长姐一样哄着哭得伤心的小妹妹。 卫瞻不爱听小姑娘哭哭啼啼,听得不耐烦。 冯叔一家人也都从屋子里出来,皆是一脸喜色。 回到冯家,霍澜音便没有再理过卫瞻。她哄好了莺时,令她将钱财拿出来数了数。 所有加起来也不过九百两。 霍澜音默了默,又想起早上喝的那碗雪莲晨露。 冯婶挑起帘子进屋,笑着说:“梅姑娘,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先前欠了一身的债都是你帮着还的。债务清了之后,也没再攒下多少。这些是我们能拿出来的心意,您可千万别嫌少。” 冯婶将用帕子包着的钱银递给霍澜音。 冯婶只是从霍澜音和莺时的对话里听出来她缺钱,也不问缘由,立刻回屋拿来压箱底的积蓄。她说得含蓄,实则拿出了全部家当,一个铜板也没留。 霍澜音推回去。 “冯婶,这钱你留着用。家里不过才开始有进账,哪能再空一次。我这边你不用担心。” “不不不……” 霍澜音语气坚决:“我是缺些钱银,却也不急用。我自己也能赚钱,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并不碍事的。若是真需要,我不会跟你客气。” 冯婶这才将钱收回来,真心诚意地说:“梅姑娘,我们家没什么本事。可如果你需要,不管是要人跑腿办事,还是要钱您吱一声。哪怕跑断了腿,哪怕卖房卖身入奴籍!” 一直无聊躺靠在藤椅里的卫瞻抬眼看了霍澜音一眼,待冯婶走了以后,他随手掐了窗台一瓶插花里的花骨朵,朝霍澜音扔过去。 花骨朵叶子上的水渍湿了霍澜音面前的账本。霍澜音皱眉瞥了他一眼。 卫瞻问:“泥泥,你是怎么做到如此会收买人心的?” 霍澜音用帕子擦账本上的水渍,随口说:“以诚相待。我先给了真心,自然能换来他们的真心。” “那我把心给你,你也能把心给我?” 霍澜音擦拭水渍的动作僵在那里。 一旁收拾东西的莺时眨眨眼,圆圆的眼珠儿滴溜溜地转了两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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