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势力膨胀,皇帝稍稍有一点个人爱好就可能被文官群起攻之,只能通过借助宦官来达到纵情享受的目的。 嘉平帝登基之初被文官管束得很严,后来君臣离心,他干脆不理朝政,渐渐和朝臣对立。在嘉平帝眼中,朝臣将他视作傀儡,只想让他做一个无情无欲、任他们摆弄的圣人,不允许他因为个人私欲影响到朝政,而宦官是他的家奴,对他忠心耿耿,不管个人品德如何,至少不会对他的私事指手画脚,而且身份低微,即使位居高位也不可能威胁皇权。 所以只要文官弹劾宦官,嘉平帝总是偏袒宦官,文官是外人,宦官是奴才,怎么处置家奴,由他说了算,容不得朝臣置喙。 身边的文官几乎每天都会长篇大论地痛骂钱兴之流,谢骞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他合起扇子,出了一会儿神,忽然问:“孙兄,你和张守勤是知交莫逆,张家人有没有和你说过,张守勤和罗云瑾是不是私底下曾有过什么龃龉?” 孙檀一愣,不知道谢骞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张守勤,回想了一下,摇摇头:“张守勤为人豁达,平时很照顾内书堂的小内侍,我不曾听说他和罗云瑾有什么个人恩怨。他爱惜人才,耐心教导那些小宦官,还拿出自己的俸禄给他们买吃的玩的,内书堂的学生都很尊敬他。” 谢骞摸了摸胡子,淡淡一笑。 他悄悄查过,没有人知道张守勤和罗云瑾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张家人也不知情,罗云瑾宁死都不说出真相,不可能是为了张守勤的名声,他在保护什么人。 谢骞没敢查得太深,因为他发现张守勤的案子居然牵扯到了东宫。 曾有文官上疏,要求为一批蒙冤入狱的文官恢复清名,那些后来经过查实证明罪名是被诬告的文官都洗刷了冤屈,唯独张守勤的案子没人敢碰。 据说东宫发过话,张守勤这辈子都不可能翻案。 谢骞不寒而栗,立刻召回自己的家仆,不敢继续追查,他虽然轻浮,也聪明识时务,知道有些事不能深究。 马车驶入小巷子,孙檀下了马车,邀谢骞去家中喝几杯。 谢骞笑着摇摇手:“下次再来叨扰,先帮我存着。” 他回到家中,管家迎出来,告诉他说谢太傅在书房里写折子,删删改改写了一下午都没出门。 谢骞道:“送些容易克化的汤粥进去,你们劝不来的。” 连罗云瑾都如实禀报了周家占地的事,谢太傅更不会闲着。钱太后的神龛画像没能挪回奉先殿,他极为不满,翻出之前周家公子打死人命的事,紧咬着周家不放,正好周家占地事发,他连夜修改奏本,估计又痛痛快快骂了周家一顿。 谢骞不怕祖父得罪周太后。 虽然眼下司礼监势大,内阁被死死压制,但是文官仍然能克制住外戚,而且本朝后妃出身见识有限,周太后眼界狭隘,蛮横固执,又不得人心,翻不了天。 第二天谢太傅的折子就递了上去,和以前一样,嘉平帝没有理会。 内库没钱的事终究还是不胫而走,科道官连番上疏弹劾钱兴,嘉平帝依旧置之不理。 孙檀义愤填膺,每天下朝之后就拉着谢骞痛骂宦官。 谢骞敏锐地发觉这一次文官对钱兴的弹劾和以往不同,他们不慌不忙,隔几天上一回奏本,根本不在乎嘉平帝的态度是什么,仿佛只要将奏本送上去就行了。 不久之后宫中举办赏荷宴,唱滑稽戏的内官直接在嘉平帝面前讽刺钱兴,把民间百姓对钱兴的憎恶惧怕全部编入曲目之中。 嘉平帝分明听出内官的讥刺之意,一笑而过。 内官之中互相攻讦以此争夺圣宠的事并不少见,官员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谢骞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等他发现谢太傅也参与到其中、和其他科道官一起联名弹劾钱兴的时候,只能摇头叹息。 …… 赏荷宴之后,天气愈发炎热。 一到盛暑天,金兰的胃口就不大好,之前养胖了点,进入伏月之后,又瘦了下来。 这天她忙完宫务,坐在水阁里赏花吹风。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