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爷儿俩有点儿话说,”燕子忱忽地一把薅住燕七往上一提,燕七就一屁股坐上了他的肩,“别声张,我一会儿回来。” 同燕二太太说完这话,拔脚就挟裹着燕七从窗口跳了出去,还发出“砰”地一声响,也不知撞了谁的脑门。 燕二太太还在恍惚,窗根儿炕上的奶娘这才醒了,揉着眼睛翻身坐起,看见她在当屋地上呆立着,忙下床轻声道:“太太放心,小少爷这半个晚上都没闹。” ……他是没闹,我老头儿和我闺女闹呢,也不知是要闹哪样。燕二太太懵比地望向窗外。 第三进院后罩房西北角处有一间柴房,里头当然是堆满了柴禾,日常也不会上锁,燕子忱把闺女扛进柴房放下来,顺手将门掩住,然后转过脸来劈头就是一句话:“那晚的事跟谁也不许说。” “包括压寨夫人的事吗?”燕七揉着脑门儿问。 “……”燕子忱蹲下身,仰起脸来看着燕七,月光从门缝中流泻下来,在他的脸上印下斑驳的光纹,“……包括。” “……”这么坦诚的态度竟让人无言以对…… 燕子忱的目光在燕七的脸上盯了好半晌,忽而一笑,扭头随便从柴堆里扯出个树桩子垫在屁股下面,而后大马金刀地坐上去,两根胳膊架在膝上,歪着头继续盯着燕七看:“箭法不错,谁教的?” “一个世外高人,已经过世了。”燕七也扭头从柴堆里拽出个树桩子,坐到燕子忱对面。 “到北塞来干什么?”燕子忱问。 “想要确认一下我和小九是不是你们亲生的。”燕七道。 “有人骂你们是野种了?”燕子忱问。 “……”这样的第一反应真是让人猝不及防……这位是从小混街头的吗?小混混们骂人的话倒是挺熟……“并没有,但是出现了一些人和一些事,让我们觉得自己的身世有点问题,尤其是我的身世。” 燕子忱哼笑了一声,把袖子一撸,露出一截布满着伤疤的结实的小臂,伸到燕七的面前:“要不要来个滴血认亲?” “听说滴血认亲也不见得是准的。”燕七道。 “那就没辙了,”燕子忱特别痛快地道,“抛铜板儿吧。” “…………”这、这就是所谓的军人的铁血干脆的作风吗……还是街头混混不必费大脑的简单作风啊?…… “要抛吗?”这位还在一本正经地问。 “……今天太仓促了,还是择个良辰吉日抛一下吧。”燕七道。 燕子忱在燕七的脸上看了几眼,道:“你们是怎么跟押粮军混到一起的?” 燕七简单把经过说了,末了问他:“姚立达不给你们拨军粮吗?” “狗日姚断了我们十几天的粮,新押来的军粮也落不到我们手里,”燕子忱说着忽然一伸手,大掌盖在燕七的头顶,再次强调,“抢军粮的事,不要说出去。” “晓得。”燕七道,“和四蛮的仗还要打多久?” “认真打,两三个月就完事,”燕子忱歪起唇角,勾得一嘴大胡子毛茸茸地耸动,“拖着打,一两年也完不了。” “为什么要拖着?” “打得太容易,显不出艰难来,想捞军功的、想发战争财的、想与蛮夷谈条件暗中捞好处的,能得到的可就少之又少了。”燕子忱乌黑的眼睛里映着白亮的月光。 “皇上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燕七问。 “正因为知道,才要睁一眼闭一眼,”燕子忱又扯动了一脸胡子,“让人给你卖命,不给点好处谁还给你好好干?” “皇上也是不容易,”燕七叹,“但是狗日姚在北塞胡作非为,他也不管吗?” “没证据。但凭人言,无以为证。”燕子忱忽而一笑,大手一伸拍在燕七肩上,一副哥儿俩好的样子,“但是现在有了。” “军粮。”燕七隐约明白了什么。 “行了,时候不早,我去看看小幺也该走了。”燕子忱起身拍拍屁股,偏脸看着燕七,“那天晚上跟你在一起的那几个小子里,哪一个是小九?” “他就在西次间睡着,你可以直接去看。”燕七道。 半夜三更当爹的偷偷潜入儿子房间偷窥儿子睡颜,这种事怎么想怎么尴尬,燕子忱一摆手:“改日。过两天我还会来,不要透出风声去。” “好。”燕七应声,“对了,城里现在到处都挂着你的大头像你看到没。” 燕子忱摸了把自己毛茸茸的下巴:“老子怕他个卵。” 把燕七拎回上房,燕子忱匆匆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小十一,又同燕二太太说了几句话,而后就悄么叽儿地走了,剩下母女俩也没得再睡,眼看外头天就要亮了,便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