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就跟着他上了车,崔晞从坐榻下的抽屉里取出一条大大厚厚的棉巾子,笑着和燕七道:“头发解开,我帮你擦。” 燕七果然开始拆头发,这次出门也没戴什么首饰,只简单绾了个螺髻插了支簪子,跳了回河也没弄丢,轻轻松松拆散了,将头一低,把头发垂到前面。 崔晞拿着棉巾子罩上来给她揉擦发丝上的水,动作柔和又灵巧,巾子上还带着淡淡的冰菊香,“你的头发也太多了,再长长些怕要压颈子。” “是啊,要是能去去薄就好了。”燕七道。 “去薄?剃掉一部分么?”崔晞问。 “那多难看,去薄就是把头发削出长短不一的层次感,摸起来就感觉薄了。” “要怎么削呢?” “西市口卖刀削面那家记得吗?就像那样削就行了。” “我回去练练,练好了给你去薄。” “好啊。”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两个人好像都没把这话当回事。 将燕七头发擦得半干,崔晞拿了梳子给她拢顺,然后让她坐到身前,亲手替她绾发,最后把簪子插上,四下打量了打量,没找到想要的,只得叹了一声:“今儿这瓶里的花不好看。” “不用戴花,”燕七道,“我不就是花儿?” 崔晞笑起来,像洒在花瓣上的阳光:“说的是,这样就很好。” “还放灯吗?”燕七看了看桌上崔晞的那盏天鹅灯,“我的那盏被挤落了。” “不放了,形单影只的,”崔晞把小厮雨伞从外面叫进来,“把这灯拿出去烧了吧。”转回头又向燕七笑,“八月十五我再送你一盏新的。” “好。”燕七从善如流地点头,“回吗?” “回吧,我送你。”崔晞道。 燕七就让自己的车夫葛黑带着几个随护的家丁先赶回家报平安,只让煮雨跟在身边,坐了崔晞的马车随后往燕府去,经过踩踏发生的严重地带,见围着不少的衙役还在善后,隐隐传来几阵哭声,想是死伤者的家属。 一路上行人已被驱散得差不多,沿街的河里一盏盏黄黄白白的纸灯将冷清的街道映衬得凄凉颓败,满地掉落着踩烂的鞋子袜子手帕扇子钱袋甚至还有血迹,几个惊弓之鸟般的乞丐正在暗处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来拾敛一些值钱的东西。 崔晞倚着车窗,虽然望向窗外,却好似什么也没有在看,街边的灯影明明暗暗地从他白玉似的脸颊上掠过,明的时候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尊天神,暗的时候却又像是一道鬼魅,于是这么一路走,他就一路不停地在神与鬼间转换。 “你答应了雷豫什么?”燕七问。 她向来不爱过问他人的私事,但这次还是破例问了。 “他邀我去秋游。”崔晞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真的要去?”燕七看着他。 崔晞一笑:“闲着也是闲着,不挑战一下未知,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滋味。” “我回去请大伯把一枝借你。”燕七道。 “不必,”马车停在了暗影里,崔晞的脸上只剩下笑着的银亮的眼白,“我会照顾好自己,放心。” 第160章 八月负能量与正能量。 中元夜的踩踏事件,死了十六人,重伤二十八人,轻伤者无数,全是平民。 上一世的几次世界范围的踩踏事件,燕七记得最后也都是只处分了几个安全相关的责任人或者监督人,没有普通百姓被追究刑事责任,毕竟踩踏是一种群体性事故,是群体制造伤害的意外事件,既是“群体”,那便是法不责众;既是“意外”,自然不构成刑事罪名。人群密度过高、疏散环境不佳才是事故的主要成因,现场秩序失控是导火索,而这其中一两个人的无心之举只能算作事故发生的加速剂,就算燕七把燕五推出去,除了得到大于责任本身数倍的舆论谴责之外,不会让她得到任何刑事处罚。 更何况燕五所代表的并不仅仅只是她个人,她身后还有整个燕家,还有燕子恪,还有燕九少爷,乃至远在边疆的燕二老爷夫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古代大家族最根本的保护伞,所以燕七也只能是吓唬吓唬燕五,真要把她逼上审判台,不仅得不到刑事处罚,还会把整个燕家的声名和燕家人的未来一起赔送进去。 为了一个熊孩子而赔掉自己的家和至亲,这种事谁都不会干。 燕五姑娘却真的是被燕七吓住了,当事故的死伤数字传入了耳中后当场就瘫在了地上,到了晚上发起了高烧,又是吐又是抽,直急得燕大太太守在榻边寸步不离,恨不能让人把全城的大夫都弄到家里来给孩子治病。 这场病燕五姑娘足在床上养了小半个月,病愈时整个人都瘦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