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公在这宫里待了大半辈子,他对眼下的形势看得最清,他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叶世歆的意思。 叶世歆定了定心绪,这才抬步跨进屋内。 她一迈进去,殿外守门的两个宫人便抬手将偏殿的门给关上了。 咣当一声脆响,她的心猛地一沉。 该来的总会来的,一样都逃不掉。 她慢吞吞地走向内室,每走一步都没什么底气。 不过她知道有些事情她躲不掉的,总有一天要面对,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皇帝坐在桌案后面,面前摆着一副女子的画像。 他抬眼看着年轻的女子缓缓朝自己走来。 她一身蓝衣,面容沉静,步伐稳健。 看着这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皇帝整个人如遭雷劈,震撼不已。 像,太像了!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过去他见了叶世歆好几次,为何就是没发现她竟和双宜年轻时候长得这么相像。 看到这张近乎一模一样的脸,皇帝头脑中那些尘封许久的记忆再也不受控制,排山倒海似的席卷而来,避无可避。 十八年前,靖安之难刚刚结束。成帝也刚刚登上帝位。 继位之初,朝廷亟待解决的一件大事便是如何处置谋逆的随家,给天下人一个警摄。 谋逆是大罪,按律应当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随宁远在城楼之上被当场射杀,随家上下全部被关押在刑部大牢,不日问斩。 双宜当时刚诞下女儿不足三个月。在牢中,她一直设法祈求面圣。可皇帝都避而不见。 行刑前一晚,皇帝终于去见了她。 她是太后的养女,有郡主之称号,在慈宁宫生活了十多年,同皇帝和其他几位皇子也颇有感情。 即便是在牢中,这位妹妹也仍旧美丽动人。她的姿色在整个大林都是数一数二的。 她抱着襁褓中的婴孩长跪在地上,音色沙哑:“这么多年来,臣妹从未求过陛下什么,这一次竖臣妹斗胆,求求陛下放过这个孩子。养不教父之过。宁远谋逆,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有教好。我们甘愿以死谢罪。可宁馨是无辜的,她还这么小,她什么都不知道。” 双宜自小深受太后宠爱,历来骄傲。这一生都没有求过什么人。皇帝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低声下气。 那女娃娃躲在母亲的怀里,一双乌黑灵动的眼睛滴溜溜打转,一脸无辜。 这个孩子生得十分可爱,灵气逼人。 这是随家唯一的女儿,也是随广源和双宜的第一个孩子。她满月的时候,随家大摆宴席三天,整个京城的人都在为她庆贺。 皇帝何尝不明白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可是那则预言摆在那里。这个孩子很有可能就是预言中提及的麒麟子。她的降生势必会带来祸患。 自古君王冷血。自从他坐上这把龙椅,他便再也不是他了。他甚至都不愿去求证一下这孩子是不是真的麒麟子,就将她判了死刑。即便她不是麒麟子,随家灭门,何等惨痛,难保有一天她不会复仇。斩草除根,留着她始终都是祸端。 所以任凭双宜如何苦苦祈求,他都视若不见,无动于衷。最后扔下一句:“不是朕不留她,而是这天下不留她。” 然后便离开了刑部大牢。 第二日随家被满门抄斩,整整两百零三条人命,血流成河。巡防营在皇帝的默许下放火烧了随家大宅。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把什么都给烧光了,满目废墟。 皇帝唯一的恻隐之心大概就是没有让那个孩子死在铡刀之下,而是死在了那场滔天大火中,尸骨无存。 一转眼,十八年就过去了。 十八年后,有一个酷似双宜的女人回来了。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了皇帝的面前。 一口气吹散过往灰尘,记忆居然也能这般鲜活如初。 皇帝僵硬地坐在御前,瞪大双眼,半天不能动弹。 这张脸和双宜的脸完美重叠,难以辨析。 皇帝整个人都有些失神,怔怔道:“双宜……双宜是你吗?” 叶世歆跪在地上叩头,“叶世歆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女子轻柔温软的声响在空荡的殿内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尤在耳旁。 皇帝猛然一震,当即清醒。 殿内除了皇帝和叶世歆之外还站着另一人。这位钦天监监正一身绛红色官服,着黑色官帽,恭顺地站在一旁。 见到苏明朗,叶世歆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一定是那则预言,一定是她的身世暴露了。 皇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叶世歆,声线威严,“你是随家人是不是?你没死,活下来了是不是?” 一路忐忑,她在心里猜想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