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幕布上缓缓地出现了两个鲜红的大字:《浴火》。 电影的开篇是一段色调昏暗的回忆,当聂嫣然饰演的女主角推着一辆老式自行车从厂子里走出来,她梳着两根麻花辫,穿着干净而又体面的铁灰色中山装,对着镜头回眸一笑—— 聂棠很敏锐地听见前后左右都有人猛得倒抽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这是什么神仙颜值!” 这一段是女主角的人生开始而已。开端时美人如花,后面反差只会给人一种残酷的世事无常的对比。 这之后就是一段快节奏的片段,女人结婚了,依然打扮得“花枝招展”,她喜欢画画,喜欢唱歌,每周末都会参加这种活动。 丈夫爱她,包容她。 左邻右舍却说,她这太不像话,一点都不安分,不是个好女人。 女人迈着轻快的脚步转过楼梯,突然听到了邻居在背后议论她。她停住了脚步,脸上露出了迟疑茫然的神色。 从那日开始,她开始变了,她不再出去唱歌和写生,开始学着做家务,她的手天生就巧,就是做一桌家常菜都能做出一种仪式感来。 她很快就有了孩子,是个男孩,就在儿子读小学的时候,丈夫被派去大学里深造里,跟一个年轻的女学生一见钟情。 她的丈夫在年轻时候并算不上英俊,只是这些年在女人衣穿住行的体贴照顾下,渐渐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在那个资源尚且的贫瘠,在大学男生的青涩对比之下,他的确充满了一股说不出来的魅力。 丈夫出轨,很快就提出要离婚,女人哭过闹过,无法,只得答应。 他们在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厂子分的房子归了女人,丈夫只求快点离婚,并没有在经济上刻薄她。 她擦干眼泪,转身就去菜市场买了菜,做完了丰盛的晚餐等着儿子放学回来。 儿子很懂事,这晚饭吃着吃着忽然说:“妈,没事的,以后我养你,咱们再不理那个男人了。” 对年幼的孩子来说,一方是他的母亲,一方是他的父亲,都是他最亲的人,那个无故插足的女人就是坏女人。现在让他在自己的父母中间二选一,很为难,又很残酷。 女人低垂着头,一直努力让自己的眼泪不要掉下来,许久才闷声应道:“嗯。” 这之后,下岗潮来了,女人成为了第一批下岗工人。 她的生活开始陷入了窘迫,她没有钱,也没有一技之长,当初她喜欢的画画唱歌早已成为了鸡肋,岁月中活该尘埃掩埋的玩意儿,她甚至都不知道离开厂子她还能做什么。 她开始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打工,保洁员、餐厅服务员、后厨洗盘子打下手,微薄的薪水,繁重的工作量,生活的艰难程度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她的身上开始显现出不被生活善待的痕迹:眼角的鱼尾纹,嘴角两侧的干纹,还有眉毛间的眉心纹,白发一根又一根出现在她如乌云般的黑发上。她看上去竟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为了给儿子存学费,她只能苛待自己,没有新衣服,只用那种香味最劣质的面霜,打完工就在隔壁烤鸭店买剩下的骨架。 她剔下骨架上的碎肉,一层一层垒起了茄子塔,做了一道赤汁浓厚的烤鸭齐茄墩。 当她弯腰一层一层垒起那座小小茄子塔的时候,肩胛骨微微凸起,就像被打折了翅膀的天鹅。 可是这样一道精心烹饪的菜肴被装进饭盒里,送去儿子的学校,男孩隔着学校铁铸的门闸,冷淡地回答:“你以后都不要来送饭了,我自己在学校吃就行。” 他接过饭盒,看也没看,直接把里面的饭菜都倒进了垃圾箱。 可是女人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茫然地站在原地,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年纪的男孩已经有了虚荣心,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父亲是一位高学历的机械工程师,而他的母亲则是一个粗鄙又没文化的下岗女工。 当他那位体面的父亲再次来学校里看他的时候,他终于熬不住跟他见面了。 父亲过得很好,在学成归来后就离开了那家濒临倒闭的厂子,自己跟人在外面开了公司。唯一的遗憾就是他再婚多年,再没有过自己的孩子。 当年跟父亲一见钟情让他勇敢追求爱情的年轻女生,最后也没有如愿成为那个他父亲的妻子,男孩的后妈。现在跟父亲结婚的女人也并不是很年轻,但她雍容大方,待人接物充满女性魅力和温柔。 男孩忍不住想,如果这才是他的亲生母亲又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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