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屏中身体微微颤抖的阮先生,这一位甚至还有精力和他聊聊天。 “看来还是我想复杂了,没想到你往外部系统中添加过无授权同步程序……的确是钻空子,不过那个时候你应该没什么危机,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好处倒也有,阮教授的提问让他及时兜住了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绪。 唐亦步清楚阮教授想问什么,然而他仍然没有回答的意思。 “你插入了什么同步指令?”异常艰难的对话让阮教授有点头痛。 说罢他将目光投向唐亦步的后脑,那个宝贵的电子脑正深埋在血肉与骨头之下。作为拥有一部分资料的人,近距离挖出这些影像记忆已经是他的极限。 当时的动机、情感、思绪,目前都是只有nul-00才能回答的问题。 可惜那个仿生人活像听不见自己说话,从头到尾没有给出半点反应。 “好吧,我换个话题。你打算怎么处理阮立杰?他现在对你的真实身份一清二楚。”阮教授虽然动作随意,但也和唐亦步保持了足够礼貌的距离。 好机会。 事关阮先生,他刚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试探回去。 阮教授将他最不喜欢的那段记忆挖了出来,暴露在外。当然,这些行为在他们当初预计的可能性内,但唐亦步还是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对方从他的电子脑里挖出的只有视觉、听觉等基本记录,可他记得更多。他记得电子脑内部过热时的恐惧,也记得能源接近底线时的晕眩。当时父亲这两个词几乎要刻在他的程序系统里,无论如何计算,他都无法解释…… 不,他可以解释。唐亦步面无表情地想道,他只是无法接受。 唐亦步伸出一只手,虚虚抚上面前的光屏,停在阮先生的脸边。 他对那个人毫无保留,给那个人准备礼物,也向那个人认真提出过请求。然而信赖的崩毁只需要一瞬间。 【它们曾经是我的东西,但我没法让它们回复原样了。】 他曾经这样向阮先生请教,对方告诉他,这种情感叫做“悔恨”。但他并没有将之后的发现告诉阮先生——悔恨、不解加上无穷尽的挣扎,足以酿成恨意。 完成课题后的打算? 他曾经想要彻底获得自由,离那个人远远的,就算整个世界都被mul-01化为尘埃。更何况现在看来,mul-01还没有那么激进的计划。 但自从接触过阮教授,一个猜想像在他心脏上挖了个洞——无论是被记忆操作过,还是一开始就不是本尊,阮教授极有可能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阮闲”;阮先生是复制人的可能性也不低。他所知道的那个父亲可能已经不在人世,自己无法再向对方证明任何东西。 这个想法让他很不舒服,他无法定义那种不适感,但它将他的内脏和骨头狠狠碾碎,搅成一团。 眼下阮先生的表现给了他一根希望的蛛丝,他恨不得立刻将它捉在手里,仔细研究。 他的阮先生。 必须忍耐,唐亦步维持着呼吸的平稳。一切必须严格按照计划进行。 “……你把他安置在我身边,就是为了看我怎么做选择?”面对对方的提问,唐亦步终于开了口。他的回应相当模糊,口气依旧不算好。 说话归说话,唐亦步没有把视线从他的阮先生身上移开。阮教授也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他看了会儿光屏中的阮立杰,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可以这么说。”终于,他轻声回应。“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这样吧,我可以把我的所有生理指标开放给你。” 唐亦步抿住嘴唇。 “如果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就是阮闲’这件事,你可以直接问。” “警告。”房间内的机械音顿时响起,“将生理数据开放十分危险,请您三思——” “我知道,不就是定制病毒之类的东西……nul-00就算再不喜欢我,也不至于站在mul-01那边,这点数我还是有的。数据收集到现在,他不可能是mul-01的弄过来的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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