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院子里空了,顾皎才起身,颇不好意思道,“崔妈妈,其实是我有好些事请教。” 崔妈妈连连客气,“夫人真是说笑了,老妈子哪儿——” 顾皎道,“不知将军平日做些什么,爱吃些什么。我才来几日,受他照顾颇多,也需得投桃报李才好。” “是咧。”海婆跟着敲边鼓,“将军的忌讳,我这老婆子也不知。昨日才办错事,说错话,惶恐得不得了。” 一人把着崔妈妈一个胳膊,将她拉正房去了。 这次海婆重新泡好茶,上了新的点心,又去寻了另外给她准备的荷包。沉甸甸的,装了一些金银,很实在。 崔妈妈笑着,暗暗掂了掂荷包的重量,心下了然。新夫人的示好,她算是接下来了,便捡了该说的说。 李恒七岁丧母,十岁丧父,两边再无亲近的血亲。魏先生和崔妈妈带着他,并几个家下人,在万州住了三四年。其间各种心酸不必细表,只魏先生千方百计同青州王朱渊拉上关系,便举家迁到了青州。当时天下纷乱,红巾贼作乱,裹了数十万民众,要反朝廷。分十路大军,四面八方合围,誓将天子斩在金銮殿上。 各路诸侯兴兵勤王,天下成一锅沸汤。 “将军年虽小,却有志气。他向老王爷求情,说蒙他庇佑,无以为报,愿做前锋。”崔妈妈摇头,“才将将十四岁,身高跟我差不多。拎了根比他自个还要高的方天画戟,约着志坚、士信一帮子义兄弟,当真跑去打红巾了。我和魏先生都不放心,只好跟着一起去。辗转两三年,好容易贼子灭了,老王爷也按功封赏了。不想高复占了国都,把持朝政,将天子挟持了。” 顾皎暗叹,简直就是三国剧情。接下来该是朝臣不满高复挟天子以令诸侯,必然有人搞到了所谓天子诏令,然后诸侯们趁机兴兵。借着清君侧的名头,争夺天下,这会儿才刚开始而已,不知还得打多少年的仗。 果然,崔妈妈又零星说了一些天下的八卦。 末了,她道,“将军行军惯了,日常小事通不在意。吃能饱腹就行,穿衣只要干净,唯一爱的就是马。” 天子爱美人,良将爱骏马。 “海婆且放宽心,些许小错而已,将军不会放在心上。” 海婆勉强笑笑,只觉面上无光得很。 顾皎立刻转移话题,说起将军在看《龙口志》。 崔妈妈抿嘴笑,“将军做事一板一眼,老王爷既然让他来龙口,他必是要做出一番成绩。说起这个,夫人才是龙口本地人,以后将军还得仰仗你。” “妈妈说笑。”顾皎道,“只是尽些绵薄之力而已。” 絮絮叨叨说得又半个时辰,崔妈妈不得不走了。海婆立刻将早准备好的茶叶等物拎出来,说是先生们必是爱喝茶的,顾家也只有龙茶能见得人,略收拾了些出来,立刻送去。 崔妈妈回前院的时候,李恒正和魏先生看堪舆地图。 她将大大的包袱放在茶几上,叹了口气。 李恒回头,“妈妈,又有谁招你了?要是洗马棚还不够,让那些小子铲冰去。” 崔妈妈摇头,“还在洗呢,洗到过年也完不了。” 那就好。 李恒便不管了,继续和魏先生商量年后的春播。青州王要军粮,自有专人筹。然青州距离河西路远,粮食运来,耗费颇大。龙口是个好的替补选择。可这处的地主豪强和别处不同,身上骨头特别软,肚里算计尤其多。李恒将来的时候,一个个热烈欢迎,各种宴席送礼;可后面山匪横行爆冲,水路和关口频繁被抢,便有流言说是兵匪;又一月,市面上的粮价飞涨,只怕到明年夏收,会更贵。 崔妈妈见他们谈得正经,也不吭声,只越来越面沉如水。 李恒感觉有异,晓得崔妈妈发起脾气来谁也压不住。他随意找了个借口,“和士信约好了骑马,时辰差不多了,我且去找他。” 魏先生挑眉,“小兔崽子,怕你崔妈妈啰嗦,想提前跑路?” 崔妈妈护着他,道,“跟将军有什么关系?我是来找你的——” 李恒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转身走了。 魏先生只好道,“你去找士信也行,不管他如何缠你,明后日就将他打发走。王爷那边还等着他报信儿,不然年也过不安生。” 李恒应了一声,自躲出去。 魏先生见崔妈妈还生气的样子,取了干净杯子给她奉茶,“见夫人去了?如何?” 崔妈妈看他一眼,叹口气,“魏明啊魏明,你真是作孽。阮之小姐若是泉下有知,晓得你凭着点儿养恩,便宜卖了她儿子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