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德贵从殿内出来,见叶清隽仍在,便免不了劝上一句。 叶清隽问他:“父皇歇了?” 庞德贵道:“歇了。” 叶清隽淡淡地“嗯”了一声,又道:“我在这里守着就是了。” 庞德贵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却什么都没说,便又退下。 一切似早有预兆。 就在天子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阖上了眼,便再也没有醒来。 国丧之时,庞德贵拿出了天子遗诏,跪在了叶清隽面前。 “先帝曾言,要与慕贵妃同穴而寝。” 叶清隽面色冷淡道:“没有这回事。” “什么……”庞德贵伤心的脸上出现了一瞬的怔愣。 “陈皇后与蒋贵妃生前正是父皇最为宠爱的人,有她二人在地下相伴,他必然能安息了……” 叶清隽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你听明白了吗?” 庞德贵道:“这……” 叶清隽道:“你能听明白最好。” 庞德贵对上他那双冰冷深沉的黑眸,忙低下头去,应道:“是,奴才明白。” 叶清隽抬手将慕贵妃那一副画轴缓缓收卷起来。 天子既要笼络自己想要的权势,又想百年之后心安理得地与心爱的女人同穴而寝,这天底下又岂能有这等好事? 想来,当初慕贵妃用自己的性命拼死保住了叶清隽,叶清隽也只能为自己母亲做到这个地步了。 天子薨逝的同时,蒋贵妃也跟着断了气。 他二人同日离世,难免有人编出了些天子与蒋贵妃可歌可泣的情爱之事,倒也没什么人记得早些年的慕贵妃了。 叶清隽身为太子,一面料理天子后事,一面又捧着遗诏,在朝臣口中“国不可一日无君”的奏谏中登上了皇位。 云黛身为他的太子妃,少不得也要跟着忙碌起来。 天家的礼制纷繁复杂,即便用不着云黛亲力亲为,也一样叫她耗了不少精力,月余下来,先时在太子府中养起来的肥肉又渐渐消瘦没了。 叶清隽晚上见她原先肥嫩的小脸又削尖了些,难免心疼,与她说道:“钦天监为你选的吉日在下个月,待你册封为皇后之后,便能轻松下来了。” 云黛颇是不安道:“您怎这样厉害,一下子就成了天子,我也要做皇后,可我从前也没有做过,只怕自己做不好呢……” 叶清隽绷久了脸色,难得又被她给逗笑,淡声道:“做皇后的既不能干政,又不能出去带兵打仗,要那么本事做什么,日后你给我多生几个小兔崽子便足够了。” 云黛搂住他的腰,便觉得心里又踏实了。 “若是有人敢不肯听我的话,我便不生气也不笑。” “嗯?”叶清隽疑惑地望着她。 云黛又道:“我便学着您每次唬我的表情去吓她们。” 她说着便摆出一张臭脸来,很显然是在效仿某人。 叶清隽掐住她的脸,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我打你进冷宫去?” 云黛顿时收敛了神情,忙抱住他娇软道:“不要……” 她嘴里求饶,可还一个劲地往他怀里拱去。 叶清隽愈发拿她没有办法,便只好重重地拍了拍她的屁股,恶狠狠道:“知道怕就好!” 入了宫后,云黛便又时常往慕妃宫中走动。 慕妃既是叶清隽的姨母,所住的冷宫亦是慕贵妃从前住过的地方。 只是慕贵妃死后,此地既没有成为先帝怀缅之地,而慕妃也没有因为是慕贵妃的妹妹而得先帝另眼相看。 相反,她活得就像是后宫中的一个透明人,她不争不抢,十年如一日地缅怀她姐姐,这也正是旁人传她心性淡薄的缘由。 叶清隽登基后,她也由慕妃成为了慕太妃。 “听说陛下已经决定要册封你为皇后。”慕太妃说道。 云黛点了点头,颇是感慨,“我也是随着陛下水涨船高了……” 慕太妃却若有所思道:“你是个性子娇憨的人,伴在陛下身边自然合适,只是要做皇后,怕是没那么简单。” 云黛看向她,她正是目色冷淡,看不出是何意图。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做皇后……” 云黛收回目光,又缓声道:“便是做他的嫔妃也是无妨,可我若是做嫔妃,他的后宫中便不能有皇后。” 慕太妃听她这话,眼中反倒掠过一抹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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