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老娘收好钱匣,由着施大家打孙骂儿拉拉扯扯,耳听着母哭子,夫护妻,婆母挥棒做恶人。 原来,许氏受了施进的那半只鸡,心中没味、脸上羞臊,家中米少油少盐少,少不得也要打起精神省吃细用,想着:年将近,那半只鸡不如挂在灶上熏干,留着除夕吃,总不好到了年尾,桌上还没一盘荤腥。 施家几个小的捧着碗等吃肉,竟是盼了空,许氏好说歹说将道理说透,好在农家小儿,再闹腾也懂三分家中艰辛,因此,各人心中再失落也都应了下来。谁知,施进猎了野猪在村中分卖,十家九户都买了些肉回去,待得傍晚炊烟起,肉香随风送万里,施小八、施小七这几个小的,被勾得直咽口水,一个一个冲着许氏要肉吃。 许氏一时不得其法,几个孙儿绊着脚缠着她买肉,有心要买,翻出藏在床底瓦罐中的那几个钱,算来算去却算不出余的来,勉强硬凑也只抠出十个钱可用,将将只能割半斤肉。许氏思来想去,看看几个孙儿黄黄的脸,狠狠心,半斤便半斤,各人头也能尝个一口,便将钱数给施大,让他去村头买肉。 施大却是个好脸面的,把手一背,死活不肯,与许氏道:“我侄儿村头卖肉,我这伯父挟着十个铜板只割半斤?岂不被人看得刮下一层的脸皮?” 许氏忍气道:“我倒想割十斤肉,家中可有这银钱?” 施大坐那道:“那便算了,不去挣这口吃的。” 许氏看着摊在手掌中的钱,连声道:“哪个要挣这一口吃的?不过家中孙儿哭闹,你这个做翁翁的看得过眼,我这个做嬢嬢的自也看得过眼。” 施大一只眼搭着眼皮,一只眼掀着眼皮,道:“侄儿是个大方的,你拿十文买他的肉,他拂不开脸,定要给你一斤,今早刚白得他半只鸡,晚间又白讨他半斤肉,侄儿是心愿,弟妹心里不知怎么数落埋怨。我死后见着我家兄弟,倒要拿草帘遮了脸。” 许氏本就心里不自在,气得将那十文钱扔回瓦罐中,也冷了心肠,道:“你施大一身硬的骨头,膝盖不带打弯?你婆娘却是个没脸皮,只知贪小占人便宜?” 施大将手一束,眼一合,有如老僧入定,只当没听见。 施小八几个不敢歪缠施大,只在许氏身上下功夫,这个抱腿那个拉手,又是鼻涕又是眼泪蹭了许氏一身,口中嚷道:“翁翁不去,嬢嬢去。”“迟些就卖尽了。”也不知施小五还是施小六,嚷道:“进堂叔大方,嬢嬢拿十文钱买一斤肉来。” 这话顿戳痛了许氏的肺管,顿时火冒三丈,张开手不管不顾拿住施小六就是几巴掌,边打边厉声喝问。偏又打错了,施小六摸着肿得指高的屁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问道:“嬢嬢为什么打我?又不是我没脸没皮,说要白蹭进堂叔家的肉。” 施小六挨了一顿冤枉打,赖在地上不起来,他亲娘出来看见自然心疼,坐在一旁跟着抹泪,指桑骂槐哭小儿替他人受罪,言语中又似暗指许氏拿施小六出气,再骂夫郎施富无用,一年间从春头到冬尾,没见得闲,怎得就连一口肉都没有给儿子挣下? 许氏听她话里有话,想起自己的操劳,没有落得半分好,顿时悲从中来。 施常与施贵两兄弟心疼许氏,身为伯叔不好指责兄弟的媳妇,便齐声问责施富,骂他纵妻为难自家老娘。 施富跳着脚不认,争不过羞恼下就要去打妻子,两个妯娌又是拉又是劝,也不知谁踩了谁的脚,谁蹭了谁的皮,这两个拉架的倒吵了起来。 一家人是闹得鸡飞狗跳不可开交。 只施大于一片混乱之中有如滔天浪中一扁舟,浮浮沉沉只是不倒,闭着眼倚着墙角好似安睡,偶尔还惬意地翻个身。 施大家闹成这样,陈氏、阿叶吃饭时都有些心不在焉,只施老娘两耳有如不闻,自自在在地坐在桌边吃饭挟菜。 阿豆听着施小八嚎哭,时不时看眼施老娘,面上一点得意,她哪有小八小七他们这般闹腾。施老娘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