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川下的泊泊溪水。 小桥、流水、人家。 她行笔极其流畅,让观看的老人们,很快忘记了心里原来的疙瘩,忘记了这画是给顾江信这个人,也似乎忘记了她起笔山川的怪异画法。 而顾师师在流水边,很快又绘成一个羽冠巾纶的黄袍男人,左手持书,右手提着水桶,水渍在他袖袍衣角晕染而开,似乎是顺势蔓延到地上,染深了黄土色泽。 几笔之后,画中竹林小径旁,又落成了一座略精致的宅院。 暖阁之中,头戴了朵艳红芙蓉花的云髻女子正在对镜贴花黄。 她给[花间]画了无数仕女图,练手之作都有许多废弃的。 现在画这些人物,就是信手拈来! 众人不由又感叹她手速之快、人物之精妙。 但他们越看到后面,越是面色古怪。 “要我说,小师师你不要理会他就行,但不要拿画来开玩笑啊。我们平时信手之作,也要讲究合理、构思完整。否则养成了随意的习惯,很容易影响你的思维。” 老雷看了一会,就叹气。 “你看你这山水,算是哪个季节?怎么一会山川积雪,一会这女子头上又有芙蓉花了?” “而且这山水荒野之间,怎么有如此精致的宅院?暖阁女子一身华贵,这男子挑水也穿着华服?不合理啊!” 老雷皱眉,忍不住叨逼叨逼。 “哎,你这不是东拼西凑吗?这湖里是什么,太阳怎么画得跟月亮一样?这画得再精致,也不行啊……” 他说到一半,就被身边的高秀娥拿笔打了下胳膊。 “干嘛?我有说错吗?” 老雷不由瞪眼。 高秀娥给了他个‘你蠢你不知道’的眼神,“老雷,年纪大,也多读点书吧。” “嗯?” 老雷怔了下,再看四周的人全都在笑他的样子,立刻不服了。 “怎么?你们都没觉得吗?!” 黄川会长回给他一个深奥的笑容。 如果他脸上有胡子,这时候还想要摸一把装高人。 “镜中花、水中月,你知否?” 老雷瞪着眼,半饷才一拍大腿,顿悟了过来! “对镜贴花,水中映月?原来如此,镜花水月,说明画里这些都是假的!?” 高秀娥眯眼笑,把自己老花眼镜拿出来带上,虚指了下画纸,“除了反常的季节、人物,你再看小径周围的竹林,再看这男子手里的水桶上的板片纹理,熟悉吗?这就是个竹篮子啊!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黄川笑着也凑了过来,“这山的画法,也有镜像的意思。这两座山,看似一大一小,但其实就是同一座,只是左右对换,所以之前咱们都觉得哪里怪怪的。” 老雷只能竖起一根手指,冲向顾师师竖起来,“小师师,太牛,老雷我服了!” 顾师师笑笑,继续沾清水,泼墨给青山上色。 对,这画看似处处完整、笔润锋利、寓意安泰,但从始至终都是空幻飘渺、什么都无法实现的假象! 从紫竹林到这一男一女,到这一屋一湖两山……懂行的人一细看,就能发现不对。 顾江信要画。 她就送给他! 不,是三千万卖给他! 有些事,他还是不要想得太美了! * 说两个小时,其实是画需要等墨一层层干,才这么费时。 真正动笔,并没有那么久。 所以等顾师师画完,她中途也已经把自己的故事,跟一屋子老爷爷老奶奶们说了,听得几个老的都是吹胡子瞪眼,甚至还有红了眼的。 等顾江信按时来了,他就发现屋子里的老人们,看他的目光都充满了嘲讽似的。 但正要仔细琢磨时,已经有个白发老妇两手将画拿了过来。 “这一副名叫《东来》。” 她一手将画放在桌上,一手就将一张纸条,递给顾江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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