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慎收手,朝她笑笑,真心实意地说,“这两天我顾不上你,反倒让你来送夜宵,辛苦了。” 谢忘之一愣,旋即笑笑,顺手把落到肩前的几缕长发拢回去,摇摇头,认真地说:“不辛苦,顺便而已。” 她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厨房里的宫人和她不熟,哪儿有会点名让她做夜宵的,李齐慎只觉得她是想让他宽心:“这有什么好推的?说一声辛苦而已,又不是要给你黄金万两。” “不,真的是顺便。”谢忘之更认真,“今晚的鸡汤用的是剔了肉的鸡骨炖的,骨上的肉剔不干净,炖完汤后我就给煤球吃了。反正煤球也得喂,顺手而已。” 李齐慎:“……” 他沉默片刻:“照你的意思,我和煤球……吃的是一锅?” 道理是这个道理,谢忘之原本觉得没什么,但这话从李齐慎嘴里出来,怎么听怎么奇怪。她有点别扭,想了想:“唔……算是吧。” “……算了。”李齐慎懒得和煤球置气,好好一个人,和猫争像什么话,他叹了口气,拈起先前想好的话题,“我有……” “我有点事儿想和你说。”谢忘之却先他一步,把他剩下的话堵了回去,她愣了一下,看看面前的郎君,挠挠脸,“不好意思,断了你的话,你先说吧。” “无妨。”谢忘之不常主动开口,李齐慎不急,打算先听,“我的事不着急,还得再想想。我听你说。” “那我先说啦。”谢忘之不推辞,顿了顿,“我得回家一趟。” “怎么突然想着回家?” “我是这样想的,先前叛军围困长安城,事急从权,城内城外乱成一团,我住在公主府也好,住在宫里也好,反正没人管得了我,他们的心思也不会在我身上。”谢忘之接着说,“但现在局势定下来,又该从边边角角抠规矩了。公主要出嫁,我总不能跟着她去回纥,留在长安城里占着她的府邸更不对。” 李齐慎心说这有什么为难的,刚想开口,谢忘之看了他一眼,直接断了他的念头:“住在宫里也不行。” “有何不可?” “……你是皇帝了呀。现在还住在各殿的,不是你阿耶的后宫,就是……”谢忘之不好意思把这话说出口,憋了一会儿,低声说,“唔,就是你的后宫呀。我怎么能住着?” “哦?”李齐慎强忍住笑意,勾起谢忘之的下颌,指腹顺着精巧的脸颊轮廓抚过去,“你不是朕的后宫?” 他这人朝上朝下分得挺清,从来没在谢忘之面前这么自称过,这会儿乍听见这么一句,谢忘之鸡皮疙瘩起了半身。抬着她下颌的人确实是皇帝,偏偏语气是十足的调笑,连带那个本该庄严肃穆的自称都变了味儿,不像是平定天下的明君,倒像是皮影戏里胡来的那种。 谢忘之压根不怕他,瞪了李齐慎一眼:“松手。” “那我当时和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李齐慎迅速收手,连姿势都变了,双手规规矩矩地按在膝上,就差在脑门上贴个写着“乖巧”的字条,“我说要去你家提亲。现在我问问你,你是想让我立刻去,还是再缓两年?” 谢忘之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嘴上却故意怼他:“怎么,陛下是想先充实两年后宫,再去找我阿耶吗?” “那我怕是要被你打得英年早逝。”李齐慎随口说,自顾自笑了一会儿,认真起来,“长宁要嫁去回纥,陪嫁的金帛珠玉必不能少,一是为了显示我朝威仪,不能落了面子,其二则是若是东西不够,回纥那边也不会满意。说来也是局势所迫,不得已才如此,此外还有军饷要发,各地平叛后也得重建,光是整修就要花不少钱。” “……嗯。” “我活到今天,袖子里还是空的,拿不出什么钱,先前在天德军里攒下来的一点军饷,也原样退去军中了。若我这时候去你家提亲,就是两手空空,之后也办不了封后成婚的大典。”李齐慎加了最重的码,“且为了稳定民心,即使日后国库充盈,我也不会补办。我现在什么都拿不出来,你还要这时候嫁给我吗?” “那你连登基大典都没办,又该怎么说?” 李齐慎一愣:“这不一样。我无所谓,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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